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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雨明天结束(12)

“之前李彬哥不是想去普勒吗。”喻遐把通知仔细看了一遍,“老师应该差不多就是提前解散了的意思吧。”

蒲子柳叹了口气:“没料到竟然是这么结束,连个聚餐都没。”

“你可以组织那几个学妹聚,她们都很喜欢你。”

“算了吧,我不当头儿。”蒲子柳往后靠在沙发里,“假期提前结束喽,我得快点回去,还有一堆图要画……你呢喻遐,你去哪儿?”

喻遐没怎么犹豫:“回东河,我家里有事。”

很快,喻遐接到了乔小蝶单独的电话,约他见面聊。他去乔小蝶的房间,两个人在走廊上简单谈了几句,大部分是乔小蝶在说。

她大概地知道一些喻遐家里情况,已经决定提前散团后猜到喻遐会立刻回去,就没有邀请他继续之后小团体在普勒的行程。这次聊天,乔小蝶主要跟喻遐沟通了补贴什么时候发,之后的打算,都是很实际的事,也为了让喻遐安心。

末了乔小蝶问喻遐:“打算高铁还是火车?最近暑假,特价机票也不少。”

“高铁吧。”喻遐笑着说,他在老师面前一向很乖,“我之前查过了,从临水镇坐县际大巴,建洲到春明市,春明每天去东河的高铁有四五趟呢。”

乔小蝶露出心疼表情:“高铁都得十二三个小时……你真是……”

“谢谢老师。”喻遐礼貌地打断她的同情,“您别担心我,火车和高铁都很有意思,我还没坐过这么长途的,可以路过好多地方。”

乔小蝶宽慰地笑笑。

告别乔小蝶的时候对方说开学见,喻遐答应,下学期乔小蝶还有他们专业一节选修课,听她的意思估计想让自己选。

他看得出乔小蝶希望自己读研,种种迹象里他读得出乔小蝶的偏心,也很感激,如果没有接到孟娆姨妈的电话,喻遐或许还想再任性一次:用别的途径自筹学费,半工半读什么的,不过辛苦点,他难得有梦想不愿轻言放弃。

但他现在彻底被扰乱,已经做不到心安理得了。

母亲孟妍的娘家打算给她介绍新男朋友,喻遐还没问过她的打算,他害怕问。

理智和情感都让喻遐理解并尊重她选择自己的路,但作为她的家人、她最亲密的孩子。,朝夕相处二十余年,喻遐想,他接受不了孟妍以这种方式离开。

万一电话里聊这个,母亲表现出半点对目前生活的不满意——倦怠于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丈夫,为儿子的学业操心——喻遐到时能怎么办。

当天夜里,接到孟娆电话的12小时后,喻遐拨通孟妍的号码。

这还是他出来“夏令营”这么久第一次给孟妍打电话,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喻遐直奔主题地说:“我明天出发回东河,后天、最晚大后天就到了。”

“那很快啊。”孟妍声音很甜,哪怕有了一点年纪听着也十分心软。

“有什么等我回去商量好吗?”

孟妍在那边叹气:“你别管那么多。”

喻遐语塞,两母子隔着几千公里相互沉默良久,孟妍先开了口:“喻遐,妈妈知道你想商量什么,这个事跟你没关系,让妈妈自己处理行不行?”

喻遐握着手机,几个呼吸后他黯然地说:“好。”

“乖。”孟妍温柔地哄他,“路上注意安全,钱不够了就跟我说……我先去照顾你爸了,到东河,我去接你。”

“不用,坐公交回去比较方便。”喻遐声音含混。

孟妍“啊”了声,随后像找不到任何话题敷衍了几句先一步挂掉电话。听着那头的忙音,喻遐觉得自己差不多明白了。

好像写着答案的卷子在他面前折了一个角,而他不敢翻开。

第8章 缅桂花

喻遐意料之中的一晚上没睡好,青旅房间的沉闷气氛尚在其次,他着实被孟家姐妹接连的两个电话弄得心烦意乱。

慌张之余倒有一点释怀,仿佛说不清楚的即将尘埃落定的安定感,这件事倘若非要有一个结果,喻遐宁可是快刀斩乱麻。他能理解孟妍的所有决定,哪怕最坏的结果,即便他现在无法接受,喻遐也自虐般地提前为未来做好预案。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好算坏,总爱提前透支焦虑,搞得心室永远修修补补。

翌日喻遐只简单地发了个信息给蒲子柳道别,除此之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先一步离开临水镇。他的行李很少,旧书包往二手登山包里一塞,就没了。

这趟回乡之旅充满波折,换乘多种交通工具,从临水镇破破烂烂的大巴车开始,最后一种是到他家门口的139路公交车。

临水到最近的建洲县城只有40公里,大巴是随叫随停有座就上的,在最热闹的东街口设一个月台就算车站,挂了牌,写着“滚动发车”。

喻遐到的时候刚好最早的一班车滑走了,他顺势靠在站台旁边等。

他还没见过清晨的临水镇,待了几天,早起都只匆忙地在青旅最近的早餐店吃一碗草芽米线,然后就坐包车前往行程上的地点。现在等在这儿,雨后,晨雾还没完全散开,蓝天和阳光却已经一起透亮,嘈杂乡音,热腾腾的南方烟火。

临水镇多鲜花,喻遐等待中不时看见人们抱着大束鲜花经过,男女老少都有,花可能是观赏的,可能用来入菜、入药。

又目送走一大捧随处可见的粉玫瑰后,光明的橙色蓦然闯入视野,亮得喻遐一愣。

他还没见过橙色百合花。

而下一秒,熟悉的面孔从百合花后出现,慵懒气质,冷漠眼睛。

“早啊。”姜换跟他打了个平凡的招呼。

喻遐情不自禁站直,他舌尖抖了下,一句“早上好”弯了两次才送出去,末了他等不及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自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过去,他就有点不知道怎么称呼姜换。先前是“姜换老师”,他们做的时候他也没叫过对方的名字,可毕竟有过关系像一道楚河汉界,与过去划开,他叫不出“哥”或更亲密的,直呼其名又不太合适。

于是只好略去称呼,好在姜换并不在意:“我来买花。”

说着,把巨大的一捧百合花往上颠了颠为了抱得更稳,五官于是再次被遮掉一半,喻遐得以放肆地看向他:“这是什么花?”

“百合,叫‘晚霞’。”姜换说,“很漂亮对吧,而且没那么香。”

喻遐点着头,他发现自己从遇到姜换开始眼角就挂上了笑的弧度,而那个“以后可能大概率不会见面”的暗自决定顺理成章地不攻自破。

他们竟然还能再见一面,喻遐想。

姜换看上去没有为这场意外的重逢多么激动,他停下脚步,看了看喻遐身后巨大的登山包,意识到这也许是一次启程后,问:“不是还有两天吗?”

“什么?”

“你们的行程,你说的星期五结束。”姜换的眼角好像沾了百合花上的露水,亮晶晶一道,“今天不是才星期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