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带行李箱,只背了一个书包,进站倒是很快。
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温柚攥着纸质车票,低头排队,任由眼泪不断滑落,汇入高领毛衣里头,脖子都被打湿了。
她的车票座位是A,靠窗。
B、C位都坐了人,温柚挤到自己的位置上,书包反背在前,筋疲力尽地坐下。
窗外是灰暗的站台,人来人外。温柚盯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双眼通红,嘴唇苍白,像鬼一样难看。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今天晚上回到老宅,堂上摆放着永生花簇拥的水晶棺,温柔和蔼的奶奶安静地躺在里面,永远也不会醒来……
“不好意思。”
一道熟悉的声线突然打断她思绪。
“我可以和您换个位置吗?”高瘦的少年微微弯腰,将自己的车票递给这一排B座的男士看,“我到终点站,位置是12车厢6F,靠窗。”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就听少年解释道:“我妹妹坐在您旁边。”
温柚抱着书包,嘴巴惊诧地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深和她旁边的叔叔换了座位,利落地坐下。
“哥……”温柚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你怎么上来了?”
云深将椅背调至最低,懒懒地靠着,漫不经心道:“售票员说还剩两张票,我就都买了。”
温柚:“可是,今天是星期二,你没课吗?”
“请假了。”云深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纸杯,里头装了滚烫的水,搁在温柚的小桌板上,“和你没关系,家里突然有点事,需要回去一趟。”
温柚双手笼着热乎乎的纸杯,呆呆看着他:“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说了你也不懂。”云深不轻不重地睨温柚一眼,道,“至于为什么换位置,主要是看你这副傻样,自己坐七个半小时的车,路上被拐卖了估计都不知道。”
温柚被他嘲讽了一通,没觉得受伤。她默默地点了两下头,心境莫名地平和了不少。
这杯开水,温柚一口都没喝,一直握在手心里,让暖意顺着皮肤,缓缓渗进身体里。
路上她依旧时不时哭,云深存在感不高,放任她宣泄情绪。
许久后,温柚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倚着靠背,脑袋左右乱磕,最后也不知道安放到了哪里,睡得愈发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贴着她耳朵叫醒她。
“醒醒。”
低沉清冽的声线,让温柚从梦中抽身离去时,一点也不惊慌。
“醒醒。别睡了。”
温柚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靠着云深的肩膀睡觉。
她脸瞬间涨红,弹簧似的坐直了。
云深表情淡淡的,对此反应不大。
“你看外面。”他指了指窗外。
温柚循势望去,只见夕阳悬于山巅,余晖漫天,云蒸霞蔚。
金灿灿的光芒洒落在远处的田野和湖泊,整个世界好像被温暖的霞光拢进了怀中,就连车厢里也盈满了金光,无处不是绮丽而温柔的颜色。
温柚望着窗外,同时也在车窗上,看到了身旁少年英俊的脸庞。
他乌黑冷淡的眼睛,似乎也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
比窗外壮丽的风景,更让人刻骨铭心。
……
“醒醒。”
“十一点半了。”
温柚呆呆地看着云深的眼睛,从他乌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落地灯温暖如同夕阳的影子。
她回过神来,抬手拍了拍额头:“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你是真行。”男人直起腰,居高临下睨着她,眼里含着一丝嘲讽,“不喊你一声,你估计能穿成这样,在客厅睡到明天天亮。”
温柚:……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
竟然还穿着出席宴会的长裙。
温柚丢开抱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在云深身后,往卧室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她瞥见男人垂在身侧、贴着膏药的右手,忽然喊了他一句:“哥,你手感觉怎么样了?”
云深已经走进起居区,听见她声音,慢腾腾地转过身,散漫道:“就扭了下,能怎样?”
听他语气,好像她巴不得他手断了似的。
温柚是真心感激他,因此对他的欠揍充耳不闻,温声道:“好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帮忙。”
话音落地。
云深杵着不动,悠悠地点了下头,似是觉得她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片刻后。
他身子没动,立在卧室门前,转了转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嘶”了声:“这么一说,右手好像确实动不了了。”
他倚着门框,慢条斯理地告诉她:“正准备洗澡来着。”
顿了顿,“你帮帮我?”
第21章 帮忙
他话音轻飘飘的, 落在温柚耳里,某一瞬间, 她以为自己做梦还没清醒。
抬眸望见男人散诞自然的样子,仿佛提了一个非常普通的、于她而言是举手之劳的要求。
帮他洗澡。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温柚脸有点烧。她记得云深虽然嘴欠,总爱说些叫人吹胡子瞪眼的话,但因他异性绝缘的个性,那些拽言拽语里,几乎从不沾染让人觉得暧昧的言辞。
然而今天, 此时此刻,温柚觉得云深好像有点变了。
稀松平常的语气里,仿佛带着勾引,无端令周遭气温攀升, 气氛也变得微妙。
当然,也有可能是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温柚定了定神,告诫自己,他只是单纯地开玩笑,想看看她反应过激的样子。
有一瞬间, 温柚真想大方地答应。
但是那样很可能无法收场,而且会显得她图谋不轨, 觊觎他的身体。
虽然她有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丁点觊觎。
温柚平静地看着他:“没那么碍事吧?一只手应该可以解决。”
云深吊儿郎当道:“说得容易。你教教我, 一只手怎么洗澡?”
温柚:“学长, 你既然都受伤了, 就别要求太高。囫囵冲一下就完事了。”
“哦——”云深拖长音, 视线意味不明地从她身上扫过, 笑,“小学妹, 你学长我呢,是很讲卫生的。所以,别把你那套带到我身上。”
她那套?
怎么就变成她那套了?
温柚尽力维持着友好的表情:“我只是关心你。”
顿了顿,忍不住解释一句,“我自己洗澡很认真的。”
她是混血儿,皮肤本就比常人白,此时身上还穿着长裙,领口开得低,露出大片细腻宛如珍珠的肌肤,在海蓝色布料的衬托下,白得晃眼,洁净无瑕。
前不久,她穿成这样躺在沙发上睡觉,身子挤挨着抱枕,裙子领口紧紧绷着柔软的胸脯。云深把客厅灯光都熄了,只剩一盏落地灯,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依然亮得夺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