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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鸿运(21)

温柚:?

这话说的,好像她有多不待见云深似的。

大明星的脑回路,恕她有点跟不上了。

慢腾腾地吃完午饭,闺蜜三人一起出门遛狗消食,在小区里逛了一圈回来,齐刷刷地倒在沙发上,挑了部高分电影看。

电影名叫《何以为家》,讲述的是一名身处战乱国度的小男孩,经历种种磨难后控告父母将他带到这个悲惨世界,却生而不养的故事。

她们都没看过这部电影,并不知道剧情如何。

观看了半小时后,云娆忽然嫌这个片子有点太压抑,又换了部喜剧片看。

换片时,云娆余光瞄了眼温柚。

后者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波动。

就在这时,温柚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瞥见来电显示,她拿起手机,离开客厅,走到露台上接。

昨夜生日宴的装饰物还留在露台上,鲜花娇艳,气球粉嫩,环绕成一片梦幻的海洋。

温柚将手机贴到耳边,听筒里传出中年男人温沉的声音:“又又,生日快乐,这两天有没有空来爸爸这儿吃饭?”

温柚微笑道:“谢谢爸,我现在在北城呢,和朋友一起玩,周日晚上才回去。”

“这样啊,那你玩得开心点。”温晟并没有坚持,很快切换话题,“听说你换工作了?在新公司适应得来吗?”

她二月底换的工作,现在都五月中了。

他要是真的关心,怎么不早点打电话问。

温柚:“适应得挺好的,您别担心。对了,小栩已经保上研了吧?我不太记得他去哪所了。”

听筒对面沉寂了片刻。

温晟干笑两声,道:“没保上,考研也差了几分,现在正在申请美国的大学。我让他打电话咨询你,也不知道他找你了没,你有空的话记得指点指点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

温柚大学读的是知名985,毕业后申上了藤校的研究生,无论复习、考试还是申请,她依靠的只有她自己,那时候,也没见什么亲人来帮她。

见温柚许久不答复,温晟又道:“你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爸爸一直把你当做骄傲。弟弟妹妹能有你一半聪明懂事,我就知足了。”

当做骄傲。

这几个字落在温柚耳朵里,可真是讽刺。

“知道了,爸。你让小栩把申请资料发给我,我会帮他看的。”

温柚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又寒暄了几句,很快结束了通话。

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辽阔的晴空,温柚止不住地想——

原来现在,他把她当做骄傲了。

二十几年前,他把她当做污点,十几年前,他把她当做累赘,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如今,她竟成了他的骄傲了。

温柚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曾享受过十个月的幸福家庭生活。

直到她出生,一双宝石般的墨蓝色眼睛,引起父亲猜忌丛生,直接导致了这段婚姻的破灭。

温柚的母亲阿莱娅是混血儿,容貌极美,个性风流洒脱。温晟是阿莱娅的第二任丈夫,在温柚之前,阿莱娅还和前夫生过一个孩子。

阿莱娅的眼睛是棕色,而温晟是中国人,两人结合生下蓝眼睛孩子的概率非常低。

在无限的猜疑与争吵中,这段婚姻很快落下帷幕。

亲子鉴定证明了温柚的婚生子身份,父女关系的裂痕却再也无法挽回,温晟自愿放弃温柚的抚养权,于是,时年两岁的温柚跟着母亲回到美国。

在美国,和温柚一起生活的不仅有母亲,还有她同母异父的白人哥哥。

她在那里生活了六年,直到现在,那六年都是她记忆中绝对不会再触碰的禁区。

六年后,阿莱娅第三次结婚,嫁给当地一位白人富豪。

富豪接受了温柚的白人哥哥,却不想要温柚这个黄皮肤女孩。

而温柚自己,也不想再待在母亲身边了。

于是,八岁的温柚又被送回了国内。这时的温晟早已组建新家庭,有了一个四岁的女儿和一岁的儿子。

温柚只在父亲家里住了几天。那几天,四岁的妹妹总是问温晟,姐姐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她是外国人吗?是爸爸从外面捡回来的吗?

温晟每次都含糊应付,从不认真回答。

几天后的夜里,温柚听到父亲和继母房间里传出争吵声,第二天,温柚就被一辆黑色轿车接走,送到了爷爷奶奶那儿。

那天晚上,温柚躺在奶奶怀里,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第一次见到哥哥的场景,他长得好漂亮,有一双深邃的蓝眼睛和一头潇洒的棕色卷发。哥哥面带微笑地朝她走来,在母亲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当母亲离开这间房间的时候,他突然揪住温柚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悬空一米,恶狠狠地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英文,然后,他手一松,两岁的温柚咚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画面一转,几年后,社区儿童保护机构来到他们家,因为温柚的国籍问题,机构无法插手太多,只对阿莱娅进行了批评教育,建议她把两个孩子分开教养。阿莱娅那时正与富豪热恋,没什么心思管孩子的事。她草率地把温柚送到封闭式学校,在那里,温柚被起了无数个歧视性外号,同学们都眯着眼看她,在她的书本和作业本上随便乱画……

温柚找不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她不喜欢过生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来,却这样对待她。

直到搬到爷爷奶奶家里,温柚的生活终于有了好转。

爷爷奶奶都是高知,性格温柔,家里还有保姆照顾温柚生活起居,温柚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安定和温馨。

然而,她在爷爷奶奶家住了没多久,又遭遇了新一轮的,来自同龄人的嘲笑和欺压。

温柚清晰地记得,那天是春天的午后,学校离家很近,她放学后自己走路回家。

走到一条巷子外边,忽然有几个眼熟的男生从巷子里跑出来,朝她丢石头。

“阿巴阿巴阿巴,哈哈哈,她只会阿巴阿巴阿巴,不会说人话!”

他们做出难看的鬼脸,大笑着学温柚说话,嘲笑她不会说中文。

“她没有爸爸妈妈,肯定是温爷爷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喂,你跑什么?我们问你是不是从垃圾桶里钻出来的!”

“她摔倒了,哈哈哈,妖怪也会摔倒吗?”

“蓝眼睛妖怪爬起来了!她又跑了!”

“快追!别让妖怪跑远了!”

“看我砸中她的脑袋……哎呀,没中,再来一个……”

……

温柚被砸中了好几下,但她不敢喊疼,更不敢停,害怕地用双手抱住脑袋,用尽全力朝前跑。

男孩们刺耳的笑声一直跟在她身后,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忽然间,那些声音好像凭空消失,不断朝温柚砸来的石头也突然消停了。温柚没有停下脚步,还在奋力奔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筋疲力竭,快喘不上来气了,才渐渐放慢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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