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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天阙(160)

紫薇楼满座惊讶,纷纷瞅着裴晟大步而去的身影,满腹狐疑。

唯有段韶,嘴角露出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尖锐的恶毒之色。

·

裴晟自皇宫出来后并未回府,只是带着池渊一行即刻策马奔赴扬州,经过两天的日夜兼程,终于抵达扬州,稍一打探便知章府位处何地。

章壁听闻晋安王裴晟来临,面色一僵,心中惶恐不安,却还是热情出门相迎。

还未站定,裴晟却一把揪住他的襟领,冷声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章壁不敢挣扎,“王爷……您要小的说什么?”

裴晟面色冰冷入骨,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要你说什么,你很清楚。”

章壁知道,这一日终究会来,却不知会来的这样快,“是,我并非那所谓的神医,五年前,我还是混迹在街头巷尾的流浪汉,盗窃、闹事、乞讨……”

裴晟亲耳听到他说出真相,满腹怒意却在顷刻间消散,揪着他的手像是没了气力般,缓缓松开。

“我每日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直到那一日,我遇见一位姑娘,她让我冒充神医去将军府揭榜治人。我不懂一点儿医术,自然不敢应下,可她却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是只要我去,必然能治好。我长这么大,何时见过一百两银子,更何况这位姑娘说得信誓旦旦,我也就状着胆子去了。我扮作大夫进入将军府给夫人诊脉,却惊然发觉,夫人竟是那日我遇见的姑娘。虽然我很不解,却还是照着当初她交待我的话说了一遍,按照她给我的药方开药。”章壁回忆着五年前的往事,如实交待着。

“那药方究竟是什么!”裴晟一字一句地问。

章壁摇头:“我不通药理,自然不懂这药方是什么。”

裴晟怒道:“你不懂,你敢开给她吃?”

章壁当即跪地道:“王爷饶命,小的一切都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做的啊——夫人说若是她的病不好,将军便会死,所以她必须好起来。那时我才感到害怕,夫人给的那个方子根本不能解毒,我临阵退缩,夫人却威胁我,若不配合她,便有一百种法子让我死。那时的我已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干。后来我才知道夫人是服了曼陀罗花炼制的毒才抑制住体内蚀骨丹的毒。”

“曼陀罗花的毒?”

“我曾偷偷问过大夫,才得知,原来蚀骨丹的毒与曼陀罗的毒相生相克,夫人便是饮下了曼陀罗的毒才抑制住了蚀骨丹的毒。可夫人她同时饮下两种世间最烈的毒,便再无解药。”章壁说到这里,突然感慨起姚丹青的决绝,“夫人心善,事成之后写了封亲笔信给我,说是倘若有朝一日事迹败露,便将此信交给将军,可保小的一命。”

“信在哪?”一旁的池渊着急地问。

“我去取。”说着便跌跌撞撞地奔入屋内取信,片刻后便双手捧着信递了过去。

裴晟望着面前的信,上面写着“裴晟亲启”四个大字,分明是姚丹青的笔迹,这一刻的他,竟没有勇气接过信,甚至不敢看里头的内容。

第161章 大结局二

章壁见他迟迟未接信,有些惊讶地仰头,只见此刻的裴晟面容憔悴,神色凝滞。

池渊略微有些担忧地望着裴晟,低声道:“要不,还是别看了。”

裴晟听到这话,却恍惚间回神,自章壁手中接过信,拆开,取出信。

雪白的宣纸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已泛黄,可里头的字却能清晰入目。

阿晟: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姚丹青已经不在人世。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纵然你是姚家灭门执行者,我也不愿成为旁人手中的利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我,抛弃你心中的那个信仰。

我心目中的大晋战神,是一个忠于大晋忠于轩辕家的臣子,你有一腔抱负,为大晋奉献了半生。纵然轩辕家对你不信任,你仍旧选择忠诚,这便是世间最难能可贵的。诚如你这般至诚至信,丹青又该如何在恨你,责你,怨你?我知你的情真意切,知你的左右为难,唯有出此下策,方能保全你的信仰,不负这大晋,不负你的赤诚。你所做的种种,让我懂得了宽容与放下,灭门之仇固然要报,但家国安危远比仇恨来的更为重要,当我的匕首抵在轩辕璟身上时,我却下不了手,我的父亲纵然面对先帝的狠辣甘愿挥剑自刎,而作为他的女儿若痛下杀手,岂非是辜负了父亲的在天之灵。我活于世间,明知仇人却不能复仇,只会痛苦一生。生无可恋时,为何不成全了你的信仰,还自己心中一片净土?多少个日夜,我曾问自己,对你的感情是否超出了年少时对律文灏的感情,直到律文灏的死讯传来,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那时的我身中剧毒世间无药可解,却无勇气挥刀自刎,陪他共赴黄泉。我仍期盼着余下的日子能够留在将军府,哪怕多与你说上几句话,多看你几眼。我与律文灏的感情是求而不得,苦苦煎熬;反之与你的感情是细水长流,深远绵长,可谁又能说这样的感情不动人?最遗憾的是,在此时此刻才能看透感情,甚至连一句“爱”都不敢说。这些年,一直是你隐忍着默默为我付出许多,纵然我们间隔着灭门之仇,可我仍想在余生为你做点什么。姚丹青一生碌碌无为,却能在临终前,成全你的信仰,不负此心,不负姚家,也算是功德圆满。愿余生,你能安乐幸福。

姚丹青书。

……

看完此信,裴晟眼底的悲痛愈显,眼眶中泪水凝聚,一刹那仿佛天地万物黯然失色,他的脑海中唯有挥之不去姚丹青的身影。

想起上元节那一夜,姚丹青将凌玄素的孩子托付给他,他竟未觉察到,原来她是自知时日无多,只能将孩子托付给他。

想起她带着放妻书离开将军府时,回眸与他深深凝望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原来只是最后无声的告别。

小青,你看似无情,可却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可你又知道,我的信仰远与你的性命是并存的,你若离去,我那苦苦追求的信仰又有何意义?

就在此刻,几十名黑衣杀手从天而降,刀光剑影间,池渊大惊,猛然抽出长剑,大呼:“将军小心!”

这一次,裴晟从帝都来到扬州十分匆忙,不过带了池渊与六七名随从,功夫不高,早已被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

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而此时的裴晟虽处于姚丹青之死的悲痛中,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黑衣人的路数,“裕王府的死士?”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倒是冷冷一笑,抬手将蒙面巾扯下,露出一张清朗冷峻的面容,此人不是段韶又能是谁。

“段太傅?”池渊一脸惊讶。

“我隐忍五年,费尽心机谋划,却没有任何机会对你下手,偏偏在一个月前,机缘巧合来到扬州认识了章壁,方得知这一段旧事。单单这一段旧事,便能引来防备松懈的晋安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段韶的声音冰冷如铁,蕴含着无限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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