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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开出扶桑花(145)+番外

庞磊摆手,止住他,“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已经没时间听你瞎扯。就你这段话,已经漏洞百出。什么手术,比你自己的家人性命还重要?医院里就你一个医生?你给他钱,为什么用现金,不转账?是不是怕留下什么证据?你直接回答我,到底是你因为手术耽搁,没有去接你的家人,还是你害怕泄漏什么,自己偷偷地去找人,没有找到,所以现在才报警?”

“……”穿白大褂的男人瞬间低下了头。

他很快承认,是他窃取了何非的学术研究课题,担心暴露,所以故意为难何非,找酗酒为借口,辞退了他,星期五那天,何非来医院找他,要求他恢复他的工作,他可以既往不咎。他没有答应,“何非专业是可以,但他酗酒吸`毒也是事实,已经有好几个病人来投诉他。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他不答应,现在一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我,所以抓了我老婆和两个孩子。他们昨天下午就联系不上了,警官,你们一定要帮我救出他们,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庞磊站直身体,“你的钱买不了半条命,不要再废话。他们度假期间,有没有拍什么照片,或者周围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你把你知道的信息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如果再隐瞒一个标点符号,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老婆和孩子的性命很有可能就是你自己亲手葬送!”

“好好,我会说的,请你们一定要救出他们。”

“小万,你记下他说的。”他让朱小万继续审讯,转身,便看到门口穿着一身警服的女人。

她的长发已经藏在帽子里面,整个人焕然一新。玲珑窈窕的身躯,并没有被这一身警服淹没,反而彰显出一种飒爽英姿的气概,和平常长裙长发的温柔形象完全不同。

桑槿一直站在审讯室门口,也听到了姓冯的副院长的坦白。她立刻就想到了付桐,何非因为欠付桐钱,所以就接受了副院长的钱,但心里一定仍然堵着一口气。他现在精神状态出了严重的问题,如果他昨天下午就绑架了院长的妻子和两个小孩,他们说不定已经……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庞磊已经走到她面前,她冲着他笑了笑,“何向辉那边我刚才去过了,戚玥也在的。他大概是觉得有愧,所以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嗯。”庞磊扣着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出审讯室。走出门口,突然脚步顿住,一声不响,双手解开她的衣扣。

桑槿很疑惑,他这是干什么?很快发现,他是在亲自确认,她里面有没有穿防弹服。

他确认完毕,双手覆在她肩膀上,正面对着她,很严肃地强调,“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乱动一步,你必须时时刻刻在我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明白吗?”

桑槿迅速并腿站成立正的姿势,右手手掌升至太阳穴旁,行了一个军礼,“长官,我明白!”她敢不明白吗?!

庞磊嘴角一弯,把她举起的手拉下来,两个人快步离开。朱小万和戚玥也很快跟上来。

特警队已经整装待发,空中有直升机在飞旋,应该是考虑到山区,所以出动了四架直升机,配合地面,进行空中搜查。桑槿和庞磊上了其中一架直升机,朱小万和戚玥随另一架飞机前往。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出发,前往大荷山。

桑槿第一次参加这么声势壮大的追捕行动,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她仍然会不时地想到程蓉,她现在会在哪里?

——

黄昏,海边。

海风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拍打着岸边黑色的礁石,发出巨大的声响。

从海岸向海中延伸出去的一条狭长的栈道上,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黑色的连身裙,把女人纤细的腰肢凸显出来,裙摆被海风吹向一边,长发同样被风吹得凌乱不堪。

瘦小的身躯,静穆如斯,漠视着并不平静的海面,仿佛冷眼旁观着世间一切的沉浮。

程蓉不知道她自己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所有的知觉早就已经麻木。所以,新闻里通缉什么人,为什么通缉,应该也不关她的事,她应该去做她自己的事。她应该做什么?

她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响起,指引着她往前:

……

我将寻找睡眠,

一个无梦的睡眠,

就像在炎炎夏日的沙滩上

把衣服放在身旁

我要跨过我的身体

并忘掉它。

我将没入黑夜

一切在我的体内之外

飞旋而去

如同呼向海洋的气息。

……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了道路的尽头,脚已经踩着栈道的边缘,只要再往前跨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她犹豫了片刻,止住了脚步。就在这犹豫的间隙,她听到手机有声响,是短信提示的声音。

程蓉不知道受什么驱使,划开了手机屏幕,看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心,微颤。

她点开了信息,手同样有些颤抖,她看到屏幕上的短信,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前提是,你不能拱手相让生命赐予你呼吸的权利。

如果你放弃,你就输了。

……

程蓉看着短信,视线瞬间变得模糊,这是他发的信息吗?她双手抱着手机,蹲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地看着海面,没有眼泪,仍然只是心痛,呼吸艰难,仿佛要窒息。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他的一句话,让她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又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第一次,他看到她在实验室里拿刀在尸体上乱划,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大惊小怪,却夸了她一句,“难怪你那么专业,但注意卫生和安全。”

第二次,他们一起从犯罪现场回来,他提醒她,“不要老是穿黑色,白色和米色也适合你。”

这一次,他竟然记得她的生日!

这些他随口说出来的话,对她却有了触动。她一直觉得她就是一个怪物,从她记事起,就感觉自己的心外围像是被打上了一层厚厚的腊,所以没有任何知觉。可为什么他的话,像是有一种穿透力,可以打碎这层腊,让她感觉到微微的疼痛?

一开始,她觉得疼痛也是好的,至少比麻木好。但疼痛越来越剧烈,剧烈到她已经无法承受的地步。她开始觉得恐惧。她应该怎么止住这种疼痛?

程蓉反复看着信息,每看一遍,她的决心和勇气就消失一点,到最后,浑身乏力,跌坐在地上。

手机铃声突然啊再一次响起,打破了四周的寂静。这一次,却是刺耳的电话铃声。

程蓉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又一个陌生号码,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突然想起新闻里的通缉令,心一横,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一如既往传来非常流利的英文,“Hi,My Irene……”

“讲中文,是中国人,说别人的话干什么?”程蓉边说边站起来,整理衣服,理顺了凌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