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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见人心(109)

那惨痛的记忆总在时时敲打她提醒她,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不要再让她这样的悲剧重演。更不要让洛河身上的悲剧重演。

也有好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她长叹一声,一面做着扩胸运动活动酸痛的脖颈的时候,她就会突然想起林惟故。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迈着沉稳的步伐,自身后温柔地为她披上一件外套,然后轻轻把她环在怀里。

这不是第一次了。陆心保存了稿子,从邮箱里发了出去。熬过了一个点,精神反而会格外清醒。她皱着眉把下巴搁在书案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逐渐隐去踪影的星迹,有些发愁地想着,她最近怎么总是一闲下来就在想林惟故了呢。好像是……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了吧?

这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在提醒陆心注意:林惟故主动联系她,怎么会是一个常理呢?似乎是他坚持不懈,用两个习惯周期,把陆心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这就好像一个跟女儿约好了每天下午六点会来接她放学的父亲,女儿每天都能准时在六点看到校门口,爸爸站在车前等着她的身影。突然有一天,这个爸爸没有准时来,第二天第三天都这样,女儿突然就生出一种失去和不被重视的恐慌和失落来。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没有来,那种即刻的失去,让她一下子慌了神,然后恐惧跟着弥漫在了她的心里。

等等,陆心正极力贴切地想象着这个同自己相似的处境,猛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在想什么,失去林惟故?

失去?好像从未想着得到过什么,所以从不畏惧失去。第一次生出这种念头,反而吓了她自己一跳。她的手机震了震,陆心几乎是立刻坐直了,她猛地伸手从桌子左上角扯过了手机,解锁了,才发现里面只有一条短信,是最近每天能看到的周洋的名字:“明早七点半,吃过早饭大厅见。”

她一面打下两个字:“收到”,一面心底里升腾着泛上来一种失望和无力感。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凌晨,这个时候,林惟故应该睡了吧?不忍没事找事打扰她,总觉得自己现在东想西想的模样实在太像一个无比猜忌的小心眼的女人。而这模样她自己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最近那么忙,肯定不可能出什么事,自己是事太多太胡思乱想了。

去洗了把脸,陆心上床闷头睡觉。

前面几天高强度的工作,大家都跟上了步骤,在这种略带紧张沉闷而又悲伤的氛围中,反而很难感觉到疲倦。但是当一种专家和有经验的警察都无法令案件取得突破性进展,让人感觉格外沮丧。而这是特别致命的。

直到有一天,省里特批的痕迹对比专家的加入,让这个案件的共同之处和可以点关联起来,关键性证据的锁定,让案件终于将嫌疑人锁定在一个可排查的范围内,这无疑是让所有参与人员都格外欣喜又备受鼓舞的事情。

连周洋对她说话都要轻松了几分,空了后,他也和她微微提到一些酒吧里那个不了了之搁浅的案子的事。

陆心想起林惟故的嘱托,自己现在也属于没有实质性证据的状态,她不敢多说,只是这件事情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些底,总会硌着她一般。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原本调查进行得如火如荼,整个专案小组的人大有一鼓作气直接揪出罪犯的架势然后侦破案件大快人心的架势,突然就接到上头通知,省里的专家和警员,甚至是痕迹鉴定师都被撤走。陆心还没明白过来,跟刘钊这些编外人员等在休息室。她趁机看了会儿手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给林惟故发了条短信,有些笨,直接问他在干什么。

隔了会儿,他竟然回了她。

“开会。你还在忙?”

陆心点开短信的手都有些轻颤,她看着上面机械的文字,简短无比,但字里行间弥漫的熟悉感,还是让她脸颊逐渐绯红起来。

她想了想,认认真真地打字:“还在调查阶段,不过快了,应该用不了太多天。”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语气里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可手又太快,短信已经发了出去,无法更改,陆心就有些发愁又紧张起来。

那头门被推开来,一边手抱着帽子放在腰侧,然后沉着表情走了进来。

他没坐,直接对着陆心他们说:“这案子现在有点问题,不方便外部人员跟进。这样,这阵子辛苦你们了,今天还早,就动身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陆心皱着眉,登时就站了起来。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洋,问他:“不是……就到这里了?可……”

周洋在那头有些公事公办地说道:“现在情况有些复杂,等有了新进展,会联系你们的,回去等通知吧。在这边没什么好耗的。”

饶是陆心内心再多疑问,这种时候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时候和场合。她想了想,然后应了一下。

整理了下稿件和东西,有些飘然地就踏上了回去B市的列车。

之前因为这个变动无暇顾及,后来她才看到林惟故回了她一条“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像他在她耳边低沉暗哑地诉说给她听一般,这让她莫名生出一种急切地想要立刻就回去,好好看看他的眉眼,然后亲耳听他说说这些话的冲动来。

饶是陆心不想承认,那份隐隐跃动着,掩饰不住的悸动,怎么也骗不了自己。

她没再回林惟故。

陆心想着,总该也让自己给林惟故一点意想不到,做点类似情侣和夫妻间会做的事,比如出乎预料地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然后给对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她想着,她要让林惟故回去以后突然看到她,也惊讶诧异一下。如果有点感动,那是不是极其难得的?

好不容易挨过了漫长的旅途,陆心告别了刘钊,都没有先回台里的念头,而是拎着箱子,打了一趟回星府花园的车。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想象了无数个到时候林惟故看到她时的表情,却发现怎么也想象不出那种棱角分明的俊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诧异和错愕,紧接着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柔和下来的表情,怎么也不如他生动。

思及此,她开门的手都有些颤抖。

陆心先是弯着腰,装饰用的围巾有些拖到地上,她随意地像是清朝人甩鞭子一样往脖子里抡了一圈,然后终于找对了房卡,开了门。

陆心喘着气,因为不确定林惟故有没有回来,一面尽量轻柔地把箱子推了进去,刚直起腰准备转身关门,那头浴室门却一下有了动静。

陆心心脏漏跳了一排,躲闪也是来不及,她尽量挤出一个不至于蠢的微笑来,紧张地看向那个方向。

一个纤盈而又千娇百媚,只围了一个浴巾的女人,正一边侧着擦着头发,一面光脚踩在地毯上走了出来。

她几乎是瞬间认出了她来。宋娇。

陆心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像是陡然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凝,她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冲。握在一起的指尖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