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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见人心(10)

“没什么事,就有些淤青。几天就消了。”陆心走过来的,然后示意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聊,“那边怎么样了?”

“追是追上了,问题里面根本不是县长。无关紧要的人物。”周历有些沮丧的回到。

“应该是。拍到照片了吗?”陆心倒是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失望,很平常地问道。

“拍是拍到了几张背影的,可是有什么用?”周历回答着她,语气里仍是难掩的气馁,这本来应该是他年前做得最漂亮的新闻之一了。现在看来什么也不会捕捉到。突然反应过来陆心的语气,他有些诧异地道,“不是,心姐,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跟着他们瞎追?!”

“嗯,”陆心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他们怎么可能真的在众目睽睽下放政府要员那么出行。你能拍到了就好,最好就能证明是他不是。做我们这行的,除了追新闻和真相,就是把看到的如实报道。毕竟不是警察,有时候舆论压力的用处也很大。你回头整理一下发回台里。”

“哎。”

——

“张奶奶,我来看您啦!”

陆心看着床上升起来一半的床头靠着的老妇人,笑得灿烂地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您吃水果不?”

老人乖乖的任由护士在那边给她量血压,浑浊的眼球有了一瞬间的清明,沙哑的声音里也染上一丝喜悦:“小陆啊……来,快过来坐。”

“哎,”陆心坐在床头一边的椅子上,凑近了笑眯眯地看着老人家:“张奶奶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啊?”

“好,早都好全了!”张奶奶量完血压,伸过手来想握着陆心的手,陆心明显躲了一下,“奶奶,我刚从外头回来,手冰着呢。”

“不要紧,不要紧……”陆心依言,搓了半天手,手心微微热起来,主动伸手过去握住了张奶奶的手。她的手也是温温凉凉的,骨骼清晰,皮肤有些粗糙,指腹带着厚茧。

这样一双手,却也是无力的。握在手里,仍旧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没有一点力气。陆心低着头,想起某件陈年旧事,搓了搓手中的大掌,像是抚摸一张陈年的砂纸。

“小陆啊,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这都好全了……住在这,浪费钱的,这得废不少钱吧?啊?”

手被晃了晃,像是小孩子撒娇一样,陆心抬头看着张奶奶褶皱的脸上小心翼翼和担忧的表情,有些鼻酸,但还是挤出一丝笑来:“哎呀,奶奶。您这说的哪里话?我之前不都跟您说了嘛,您做的事情有功,这都是国家管的,您就别担心钱不钱的问题了。医院里不比家里头暖啊……”

“哎。还是现在好,国家什么都能管着我们。就是我这,一把年纪的,太浪费国家的钱了啊……”张奶奶叹了口气感慨着,眼睛里泛着泪光。

“奶奶,我剥个橘子给您啊,可甜了。”

——

“您好,302房间缴费。”

“好的,请稍等。”

陆心站在当下等着窗口里面的人清算张奶奶的医药费。她一手拿着医保卡,一面低着头沉思着刚刚医生的话。

他说张奶奶的时间不多了,肯定撑不过这个冬天,运气好的话可能撑到过年,但是也只能是在医院里过了。

“您好,302房病人欠费45892.6元,只缴清吗?”

“不,麻烦等一下。”陆心咬了咬唇,终于做下一个决定,她翻了半天包,掏出自己饿的钱包来,又从最里面的夹层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卡来,“顺便预存之后一个月的,谢谢。”

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后,陆心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周历见她回来,愣了一下神赶忙迎了上去:“心姐,你终于回来了。记者招待会今天2点就开,我们马上就进去了。”

“嗯。”陆心应了一声,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边招呼着一边转身离开,“你等我五分钟啊小周。”

在卫生间匆匆打了个底,掩盖住被冻红的脸颊,又涂了些玫瑰色润唇膏上去,抿了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明显好起来,陆心左右看了看,给自己扎了一个干练的马尾,这才提着包走了出去。

“今天,我们邀请各位记者朋友们来,是为我县前不久发生的一起影响重大、损失惨重的施工事故。经过排查,确属相关部门监管不力,开发商不负责任,安全措施缺失所致。事故已进入最终调查和清算赔偿阶段。我们一定会……”

陆心听着上面负责人的发言,一点一点攥紧了话筒。

“下面,进入答记者问时间。好,那边那位女士……”

陆心深吸一口气,迅速地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像是饥饿已久在荒岭徘徊的鹰,一点一点,终于停在了一棵枯树枝头。

“请问关于受害者及其家庭的赔偿……”

——

林惟故放在桌上的手机缓慢而沉重地震动起来的时候,他正在为二稿的谈判方案伤脑筋,感冒和高烧折磨得他完全没有余力思考更好的方案出来。

划开屏幕来,却只是例行提示的机器短信。提示他的□□出账三十六万有余。消费场所是医院。

这还是他的副卡三个多月来第一次有动静。以一个不算小的数目,在一个诡异的场所。

这个女人,真的每一次都能给他个神奇的体验。上次原本他就有感冒的征兆,经过了那晚的折腾(而且未完),他还多次被她抢了被子之后,林惟故彻底感冒了。而且高烧了两次。

扶了扶额,林惟故倒是还没发现陆心还有这种挥霍的本事,真是……一个难得败家且难懂的女人。

他修长的手指顿了顿,关掉了短信界面,再次拨通了那个久不联系的号码。

☆、第7章 宝贝

“心姐,最后家属后续部分,你为什么不去采访了呢?”

两个人下了飞机,坐在回台里的车上,周历突然开口问他。他似乎琢磨了一路,始终想不通她的作为。

“没必要。”陆心靠着椅背,头偏向窗外,好半晌才回过头来看他,“一个完全想象得到,见过千百遍的场景,我们又无力改变。只是用那两家人的悲伤作渲染气氛用的话,没那个必要。”

停了停,她原本想说“这世上快乐总是相似而短暂的,但是悲伤是各有各的悲伤”,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是晦涩又矫情,她转而说道:“该报道的新闻我们报道了,能够讨回的公道都讨到了。那两百多万赔下去,至于是不是真正的公平,是不是该有的结局,谁也说不清。这对于家属而言,说真的,又能起到多少抚恤的作用呢?”

伤痛是抚不平,但是可以很容易地被世人遗忘。

因为临近春节,各种方面都很紧绷,台里大家大抵能出动的都出动了。最先迎出来的是专跑本市外派的孙曦,边往出走边急急地打招呼:“心姐,小周,你们回来啦。新年快乐啊。哎——心姐这眼睛咋了?”

“没事,挤新闻的时候一点小意外。”陆心抬手摸了一下,已经不那么痛了,但影响形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