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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桩/暗桩:不负惊鸿曾照影(2)

“政府军和反对派,现在冲突还频繁吗?”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不打,不打就是在酝酿大动作,更可怕!”达达苦笑着说,“所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大老远来这里,难道不知道卡卡托现在很不安全吗?”

赵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达达看:“我知道的,就是因为看到卡卡托的前线照片,我才会来这里。”

那正是她在车上一直反复盯着出神的那一张。

内乱刚过的卡卡托,满目疮痍,伤员都倒在废墟之中,穿白大褂的救援人员正在紧急救助。

达达眼尖,一下看见了右下角正蹲着处理伤员的医生,蓄着中东式的络腮胡,还是一眼能看出英俊的东方轮廓。

“这不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讨厌鬼吗?”

“嗯。”

三天前,休假中的赵影无意中在新闻报道里看见了这张照片,这个模糊的身影像一柄利刃,穿透了她自以为完美的心防。

作为SK的资深记者,尽管刚刚结束西非的工作正在休假,赵影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公司请命,来尼度替换同僚。

听说赵影要来尼度,身怀六甲的好闺蜜莫伊当时就杀到SK大厦,把她堵在办公楼门口,扳着她的肩盯着她的眼睛质问:“疯了吗?你刚从非洲瘟疫区回来,身体都没调养好又去跑战乱国?就凭一张照片,模糊得连脸都看不清楚,你怎么能认定他就是陆靳泓?何况你俩已经分手了,分手两年了!”

“是728天。”赵影说。

第2章 沙暴(2)

莫伊被她气笑了:“原来你还记得啊,你们分手都已经700多天了。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照片上真是陆靳泓,你去找他想干嘛?求复合吗?”

“怎么可能!”赵影矢口否认。她的骄傲才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那你过了这么多年,还去找他干什么?”

赵影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我有话,想亲口问他。”

莫伊顿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身为闺蜜,她怎么会不知道赵影在纠结些什么?那是陆靳泓啊,从小到大光环笼罩的天之骄子,把他的小丫头宠上天去的大男孩,怎么会突然就移情别恋、堕入尘埃了呢?

赵影轻声说:“放心吧,我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了断,很快就回来了。”

莫伊抚着大肚子,颓唐地放弃了说服自己倔强的闺蜜:“你知道吗?小影,这些年,拼命三娘一样的你,让我都快要忘记你原来的模样了。”

“没办法啊,我要养活自己嘛!”赵影抱了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又贴在她的肚皮上轻声说,“乖,干妈不在的时候你不许折腾妈妈,要好好的哦。”

连莫伊都拦不住她,老赵更拦不住自家风风火火的闺女,继母林韵和弟弟林冉是连见都没来及见,赵影就背着行囊离开了楠都,谁的劝也听不进。

和陆靳泓分手的这两年,她跑遍了别人不乐意去的国家地区,龙潭虎穴什么都敢闯,及腰长发剪成了齐耳,白皙的肌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淑女裙都不知道多久没穿过了——上一次穿,大概还是她暗访会所的时候乔装用的。

业内送了她个头衔——头条小雷达。哪儿有头条哪儿有她,不管是什么刀山火海,都拦不住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

有人猜她是因为被甩了,才找刺激寻发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两年的拼尽全力是为了什么:她想试着去走陆靳泓走过的路,试图给自己一个答案,关于这个从不曾辜负过她的人,突然不告而别的理由。

渐渐的,赵影发现这种寻觅挺好的。

她在楠都出生,在楠都长大,在楠都念大学,毕业后留在楠都最好的媒体SK工作,刚开始被分配在娱乐新闻部,去一趟戛纳电影节都要找其他媒体的同僚搭伴——因为她是路盲。

她曾经像很多小姑娘一样,习惯于依赖,恐惧孤独,离开爱情会枯萎。

可自从她逼着自己走出去,接受各种生存医疗培训、甚至战地集训,风餐露宿、全年无休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无所不能,而且可以做得很好。

渐渐的,她奔走的理由从寻找陆靳泓,变成了做自己想做的事。直到,整整728天之后,陆靳泓的照片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好吧,她承认,这个贯穿她整个青春期的男人,依旧是她拼搏的理由之一。

车窗玻璃的震动越来越弱,云雾般缭绕的沙暴终于一点点地过去了,砂砾渐渐沉淀。

停在他们旁边的那辆吉普突地亮起大灯,总算露出真颜。被黄沙覆盖的车身依稀还能看出迷彩涂层,车被改装过,进气口被挪到了车顶。

达达啧啧感慨:“真是有钱人。”当地人开的大多是发达国家的二手车,像这种进口改装车,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赵影推开车门,谁知道脚刚踩地,就整个儿陷进沙里,之前释放信号弹时不慎划伤的脚踝也生生地疼。

“既然发了信号弹求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待救援?”男人的声音,是英文,发音纯正,硬朗而不留情面,从她身后传来。

赵影背对着他,顿时僵住了动作。

达达下车,连连赔着笑脸,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只差没把对方当神明降世给供起来。

对方沉默地听他说话,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始终没有转身的赵影。

“太感谢你的出现……我们的车没油了,而且导航失灵。如果你不来,我们还不知要在这里困到什么时候。感谢上苍与神明庇佑……”

达达一边说,一边不安地看向对方,因为他太安静,而且始终看向赵影。

这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本地常见的迷彩服,束腰带,扎口裤和高筒靴,没有戴帽子,蓄着络腮胡,三分落拓七分不羁,唯独一双眼睛眼窝深邃,左眼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

不像坏人。

也不像尼度人。

达达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像……像赵记者手机里的那个医生!

“你……你是……”达达喃喃自语,没那么巧吧?

背对着他们的赵影扶着车门,转过身来,目光由下而上看向来人。

乌云蔽月,沙暴刚过,空气燥热而浑沌,她能听见心如擂鼓,想看,又不敢抬头。

希望太大,怕失望更重。

迷彩服遮盖了他的身形,只能看出人偏瘦,宽肩窄腰,露出的前臂结实有力。

胡须修剪得很马虎,国内很少有年轻人留这样的须。即便如此,也没能完全掩盖这张会发光的面孔,因为他的眼睛生得太好看,睫毛纤长,眼眸深邃,像藏着整片星空。

可就是这双眼睛,此刻淡漠地看向达达,对赵影的目光视而不见。

陆靳泓念的是军医大,从小到大都留着板寸头,如今黑发居然已经能在脑后揪成髻,几缕碎发掉出来,垂在眼角眉梢,落拓得像是刚刚从战乱中脱身的雇佣兵。

熟悉,又陌生。

赵影的喉头发涩,几经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来,只有一个破碎的“陆”的发音。

可对方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更没有认出她,转身绕到达达的车尾,俯身查看排气孔,然后用英文对达达说:“这车开不了,你们上我的车。”

达达心疼地叫唤:“这车我攒了好久钱才买的!”

“那你和车留在这里,我走。”毫不犹豫。

“……算你狠!”

达达悻悻地上车拿取私人物品,顺便深情地亲吻方向盘,暗自计划将来想办法带拖车来把爱车拉出去……一抬头,顿时发现车外的两人不大对劲。

小姑娘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背影,像要用眼神把他雕刻在脑海里。

可自打她回过头来,男人就始终不曾再看她,片刻之前的凝视像从未发生过。任她怎么打量,他都淡漠地看向远方。

直到达达抱着东西下车,他才瞥过来一眼,没说话,转身跳上吉普,关上了驾驶座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