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清和侯夫人问起,得知世子与那爱妾不见踪迹,勃然大怒。
她起初也只当儿子又鬼混去了,直到亲自问询宫人,意识到其中的蹊跷后,领着女儿明安一同求到了皇后那里。
周皇后愕然,一边叫人去知会萧平衍,一边又吩咐行宫卫兵四下搜寻。
又过了一夜,整个行宫都翻了一遍,依旧没寻着秦瞻的踪迹,秦家人这回彻底慌了,侯夫人更是急得抹眼泪。
萧平衍由绿烟服侍着梳洗更衣,听了此事后,拧了拧眉:“负责行宫守卫的是谁?”
周皇后一大早安抚过侯夫人,亲自来萧平衍这边回话。她按着发涨的额头,如实道:“是齐将军,眼下正在外边候着。”
萧平衍才从美人榻上起来,早膳都没用,便被迫一脑门官司地过问此事。
他自然不会说秦家的不是,怒火便都发泄在了齐钺身上:“那么大个人,消失了一日都还寻不到,你是如何护卫行宫的?朕的安危还系在你们身上,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齐钺当庭跪下,直挺挺的,由着他责骂。
萧平衍骂完,从绿烟手中接过茶盏,又问道:“派人搜山,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朕把人找出来!”
“臣遵旨。”
齐钺磕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内侍通传,说是清和侯求见。
萧平衍扶了扶额,面色稍缓:“宣。”
与清和侯一道前来的,还有明安郡主。
她行了一礼后,眼圈通红地瞪了眼跪在旁边的齐钺,恳求道:“明安斗胆,请圣上另遣旁人负责搜寻兄长踪迹。”
萧平衍疑惑道:“为何?”
明安拿帕子压了压眼角:“秋猎初日,兄长归来后曾提过,说齐将军与他有过口角之争……”
再算上那日,齐钺曾在山脚“为难”侯府,自是不放心将此事交在他手上。
周皇后看在眼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清楚齐钺的性情本事,知道他办事尽心尽力,奈何秦家以己度人,一定要用自家的亲信才放心。
而萧平衍,犹豫片刻后,准了侯府的请求。
消息很快就传到月露殿。
沈裕并未戴冠,墨色的长发散下,只用了根天青色的发带松松系着,月白色的广袖外罩着层轻纱,亲自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煎茶,一派闲适模样。
他烫了一回茶盏,漫不经心道:“换了谁?”
成英答:“秦家那位女婿,张昂。”
沈裕笑了声,点评道:“看起来,秦家找儿子的心也不是很迫切啊。”
那夜有白术他们善后,再加上雨水冲刷,本就不会留下多少痕迹。
若是齐钺领人去查,兴许还值得一分担忧,可改换张昂,就真不必多想了。
容锦送药到前院时,恰逢成英来回话,听到“秦家”后便停住脚步,正犹豫该不该避开,便被沈裕给叫住了。
“躲什么?”沈裕对她早就没了最初的警惕,带着些戏谑,“见了那些,难道还差这点吗?”
容锦沉默上前,将药碗放在了茶案上。
沈裕又问了两句,成英一一答了,随后觑着他的脸色,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院中便只剩了两人,有桂花被风吹落,跌在案上。
沈裕慢条斯理地倒了盏茶,目光落到容锦身上:“怎么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什么想要的?”
第36章
闷闷不乐?
容锦错愕地看向沈裕,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脸颊。
却并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一早就知道沈裕这个人喜静,到他身边时,不自觉地将呼吸都放缓了些。无论心中如何想,为免触他的霉头,面上也总是端出一副宁静、温顺的模样。
怎么这样也能被他挑刺?
“没有闷闷不乐,”容锦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温婉的笑,话音里带着些恰到好处的疑惑,“奴婢不明白您这话从何而来。”
沈裕看着白釉盏中的碧色茶汤,额角青筋微跳。
其实方才那句才问出口,他心中已隐隐有些后悔,觉着自己说了句蠢话。但等到听了容锦这装模作样的回答,却莫名有些着恼。
他撩起眼皮,风轻云淡道:“你与商陆在一处时,不是总有说不完的话吗?”
这两日,容锦除了必要时在他这边伺候,其它时候大都在看商陆救回来那只半死不活的狐狸。
昨日傍晚,沈裕就听见两人在为着那小畜生拌嘴,转头今日一早又聚在一处琢磨到底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容锦在商陆面前,与在他面前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沈裕之前就意识到此事,只是并没放在心上。
可鬼使神差的,如今却有些难以忽略,想与她计较一回。
容锦愈发愕然,没维系住一贯的神情,甚至磕绊了下:“这,这怎么一样呢……”
沈裕反问道:“有何不同?”
容锦初到别院时,被困在细柳院不得出门,处境格外艰难。就连如今和蔼可亲的苏婆婆,那时也对她抱有偏见与误解。
而商陆,纵然也有防备,但亦是待她最好的了。
再者,在商陆面前不必有太多顾忌,不必担心因说错了那句话就惹得他不悦……
自然是不同的。
但容锦也知道,这些理由不能提。
“您是主子,又喜静,”容锦轻声道,“奴婢只是不想贸然打扰。”
她自问态度已经极好,可沈裕依旧沉了脸色——
像是无话可说,却又不满。
容锦心下叹了口气,低下身,为已经快要熄灭的风炉添了几块碎炭,斟酌着措辞:“奴婢愚笨,说的那些话,您也未必耐烦听……”
她与商陆大多时候聊的那些闲话,在沈裕眼中,其实毫无意义。
沈裕不是不明白,只是见着她与商陆言笑晏晏,到自己面前成了锯嘴葫芦,有些微妙的不悦。
正僵持间,商陆优哉游哉地现身。
他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见沈裕有闲情逸致煎茶,还当自家公子心情极好。
那只小狐狸趴在他肩上,雪白的尾巴垂下,安安静静的,模样极乖巧。
沈裕的目光刚落在它身上,小狐狸有所觉察,本能地缩了下,又警惕地亮了爪。
“乖,”商陆将它那小小的爪子按下去,安抚似的摸了摸脖颈,没心没肺地向着沈裕笑道,“公子,我看它像是有些怕你呢。”
沈裕持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瞥了眼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容锦,也笑了:“是吗?”
容锦:“……”
总觉着话里有话,却又没法接,只能干巴巴地笑了声。
商陆并不与沈裕见外,觉着口渴,便随手拿过另一盏没动过的茶水,喝了之后却又不习惯这带着些清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