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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顾我(28)

她并没多提此事,话锋一转:“青漪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想把容绮托付给颜青漪。

在自小到大这十几年见过的女子之中,容锦羡慕的不是继母念叨了无数次的、那位得了黎王宠爱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人,也不是邻里提起来人人艳羡,嫁了进士后又生了龙凤胎的邻家姐姐,而是颜青漪。

哪怕与颜青漪的往来并不多,但总想着,若是能如她那般厉害,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好了,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只可惜眼下看来,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

所以她希望容绮能离开那个早已不是安身之地的家,不受到任何束缚,自由自在的。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颜青漪没怎么犹豫便应下,“正巧我那原本帮着晒药材、记账的小徒弟告假回乡去了,小绮若是过去,倒也省得我费心另找人手。”

容锦脸上的笑意真切许多:“那就再好不过了。”

仔细算来,她已经有半年未曾见过容绮。

只是沈裕的病摆在这里,拖不得,所以只能先种蛊,再接人。

沈裕决定的事情,谁也不会置喙,苏婆婆对此甚至是乐见其成,种蛊这日,更是亲自督促着煎了药送来。

时值黄昏,天际铺开一大片绚烂的火烧云,映得半边天红彤彤的。

容锦隔窗望着远处的景色,可视线并没落在实处,显然是正在发愣。

颜青漪擦拭着浸泡许久、用来放血的刀具,手边摆着那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紫竹筒,见人送来了药,提醒道:“趁热把药喝了。”

这药是配合阴阳蛊用的,也有助眠的功效。

颜青漪一早就同她说过,不用害怕种蛊,喝下药只管闭眼睡下,醒来之后就什么都过了。

容锦回过神,从窗边挪到了床边,双手捧着瓷碗,吹了吹灼热的药汤。

她看起来格外平静,没有惊慌,也没有羞怯,颇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意思。

含了气的脸颊微微鼓起,倒是叫沈裕想起早些年他随着萧平衍围猎时,在林中见着的那只松鼠,可怜巴巴的。

漆黑的药汤带着难以言喻的味道,却又因着发烫的缘故,不能屏息一口气灌下去,只能小口喝着,那股酸苦的味道几乎让容锦作呕。

她被苦得五官都皱了起来,看了眼沈裕,却发现他喝得面不改色,仿佛味觉失灵。

等到好不容易将一整碗药汁咽下去,容锦从香囊中摸了颗松子糖,化开之后,才算稍稍缓解了恶心的感觉。

她倚在床尾,等待困意袭来,一抬眼却发现沈裕正看着这边。

容锦怔了下,见沈裕的视线落在自己腰间的香囊上,心中浮现个猜测——

他莫不是也想要吧?

可沈裕并不开口,容锦稍稍犹豫,决定顺理成章地装作不知道,合了眼。

这药见效很快,不多时,装睡就成了真睡。

容锦做了个极长的梦。

恍惚间回到年少时,她随着娘亲在山寺避雨,破败的佛堂漏风漏雨,时不时传来的惊雷更是将她吓得战战兢兢。

娘亲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背,柔声安抚道:“锦锦莫怕,再大的风雨都会过去,总会雨过天晴……”

风雨声不绝于耳,可那股叫她无比安心的馨香却越来越淡,逐渐被一股清苦的安神香取代。

容锦迷迷糊糊地盯着床帐看了许久,终于意识梦醒了。

只是外间不知何时竟真的下起雨,与梦中的场景渐渐重合,叫她一时没能分清罢了。

手腕上传来阵阵疼痛,她下意识想要抬手看看,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住了。

容锦偏过头,借着烛火透进账中的光,看清了沈裕的轮廓。

沈裕体质特殊,加大剂量的药最多也只能让他昏睡一刻钟,早早地醒来,听了好一会儿雨声,和容锦的梦呓。

她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叫着“娘亲”,甚至还不依不饶地黏过来,像是只受惊之后想要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沈裕怕她昏迷中牵动伤处,只能分神替她护着手腕,等到容锦彻底清醒过来,才挪开手。

容锦托着手腕,看清已经被包扎妥当的伤口,小声问:“这样……就算是种下了吗?”

除了伤口隐隐作痛,仿佛并没旁的差别。

沈裕低低地应了声。

他没睡多久,是亲眼看完那蛊虫是如何被种入体内的,清醒地受了最初那阵折磨,也已经听颜青漪讲得明明白白。

种下蛊虫之后,再没法反悔,可真到此时,沈裕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诚然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手上不知沾过多少血,但皆是有前因旧怨,纵然是死后阎罗殿清算,他也能说一句不悔。

可容锦并不亏欠他什么。

只是当初在游仙台,因缘际会,是容锦端来了那杯加了药的酒。

漫长的寂静之中,容锦已经再次犯起困。

她看不清沈裕的神情,也懒得去揣测他的想法,轻手轻脚的正欲翻身,却被沈裕按住了腰,霎时僵在那里。

腰间的系带散开,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沈裕从她唇上尝到了若有似无的甜意,怔了下,这才意识到是松子糖的味道。那药的味道实在难喝,容锦先前分明看出他的意思,却偏要装睡,也不肯分他一颗。

长发披散在枕上,容锦脸颊发热,呼吸愈来愈凌乱。

也不知沈裕想起什么,低低地笑了声,而后轻噬着她的唇,哑声道:“你那松子糖,还有吗?”

第22章

一夜过后,骤雨已收。

雕着海棠纹样的花窗半敞着,檐下仍断断续续有雨水滚落,日头并不算好,显得天色晦暗。

屋角的错金博山炉换了新香,轻烟袅袅,带着些薄荷的清凉。

容锦素日习惯早起,可这日直到辰时过半,才终于清醒过来。

浑身上下的酸疼随之袭来,她不自在地皱了皱眉,见着一旁不知何时醒来,已披衣坐起的沈裕,昨夜的记忆也渐渐复苏。

具体的细节她记不真切,也不愿多想,只知道是荒唐、又狼狈的一夜。

不知沈裕如何,但于她而言,是疼痛比欢愉多。

兴许是蛊虫的影响,沈裕初时还算是冷静自持,可后来便没那么克制。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失了清明,带着浓重的情|色,就像是不知餍足凶兽。

她含着泪求了好久,到最后昏昏沉沉,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时放过的。

床榻上一片狼藉,松子糖洒了满地。

她又累又困,几乎是由仆妇搀着沐浴更衣,那时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也顾不上羞怯。如今回忆起来,倒是觉着脸热,不知今后该如何相处自如。

腕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身上里里外外都像是被拆卸过一回,容锦满是不适,恨不得睡过去不必再醒。

“若是困,可以多睡会儿。”沈裕像是看出她的心思,顿了顿,又说道,“若是有何不适,我叫人去请颜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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