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尚未成,原本想着生米成了熟饭之时,她再带人来捉奸,彻底碾死这个小贱人,让她永远不得翻身,不想遇上了这等意外。
但转念,也好。
曹公公已去,想来太子不时便会来。
那狐媚子这幅模样,连着情郎在场,捉奸成双,即便没成,她也毁了!
安如意便看她一会儿怎么解释!
此时,心中如此作想的不止安如意一人。
徐良媛,秦昭训,秋绮儿以及唐诗嘉人人暗暗窃喜。
谁人心中皆是:这一遭,有好戏看了,这个狐媚子多半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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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祁越泽一身冷汗,眼神发飘,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但人也不是傻的,看见太监,以及安良娣领着这么多衣着华贵的美人,他也没什么不明白了。
男人虎目睁圆,心口疯跳,此时方才反应过来,那小姑娘说的话是真的。
她竟真成了太子奉仪?!
祁越泽当时便双股打颤起来,抬头望向安良娣,汗珠顺着额上流下,声音都是抖的。
“良....良娣....”
安如意姿态清高,白他一眼,也没正眼看他,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步摇,声调略扬。
“怎么见着见着,见到榻上滚起来了,还真是......情根深种啊!”
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是清晰。
她只承诺了让他见到那狐媚子。
没说让他带走她;没说让他和她滚到一起;自然也没告诉他,她是太子奉仪。
祁越泽就是再色-欲-薰-心,再昏了头脑,此时也是彻底清醒了,知道自己是被安如意利用了。
但即便知道,为今他能指望的也只有安如意。
于是再度颤声开口:“怎...怎么办?良娣....怎...怎么办...”
安良娣不耐地打断道:“自然是实话实说,你自己做的好事,问本宫怎么办?”
“是,是.....”
祁越泽狼狈不已,哪还有平日里的半点模样。
他双腿双臂,乃至全身没一处不在瑟瑟发颤.....
同他几近一样的还有芝芝.......
小姑娘眼泪簌簌下落,如何也止不住。
她脑中直到现在依然“嗡嗡”直响,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情形,这是哪个姑娘也受之不住的辱......
事情已然清晰。
安如意侮她,辱她,再度欲置她于死地!且一次比一次狠毒!
不幸,太子不时便至;幸,她绝境逢生,赶上了特殊之事,归根未被真正的糟-蹋,还有一线希冀......
这般等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
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人人屏息凝神,心肝乱颤。
包括正得意的安如意,亦包括小脸上杏花春雨,眼中滚泪的芝芝......
她早已整理好衣裳,披了披风,遮挡了被扯坏的地方,但发髻已乱,什么情况一看便知。
脚步声渐近,屋里屋外皆一片沉肃之气。
没一会儿,众人终于看到了所盼之人。
男人身姿颀长,临风玉树,腰杆笔直,一身黑色镶裘披风,更衬得他肤色极白。
屋中本来气氛各异,于芝芝与祁越泽而言,紧迫至极。
但于别人而言,却又是幸灾乐祸,很是轻松。
然不论是哪种,那男人一至,皆换做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顷刻人人脸上皆收了喜色,屏息凝神,安静恭候。
芝芝小手微攥,脸上尽泪,在他进来的第一瞬间,便颤着唇瓣朝其投向了目光。
裴承礼亦是进来就看见了她,略略减缓了脚步,注视她须臾,继而垂眸,视线又瞥向了地上那哆嗦乱颤的男子。
男人一言未发,脸面上酷厉沉肃,眼中晦暗不明,任谁皆看不出他之情绪。
他于高位坐了下,披风之内,露出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手上缓缓慢慢地捻着一串佛珠。
屋中众人皆行了大礼。
然那男人连“平身”二字皆未出口。
空气中凝结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息。
即便是安如意,也心惊肉跳的。
终,还是她先开了口。
“殿下,妾身正在禅房念佛,被御林军请出,出来便见这边这般情景,和曹公公一样,尚不知详情。”
她话说完之后,那男人也是一语皆无。
地上跪了一片,人人皆微低着头,不乏有人已背脊发寒。
没人敢看太子的脸,只余光见他的手在慢慢缓缓地拨动佛珠,屋中静的好似可闻那珠与珠的相碰之声。
祁越泽实在是吓得心胆俱裂,再也忍耐不住,急着颤声先张了口,意欲先发制人。
“草民....草民拜见殿下!”
“殿....殿下明鉴,今日之事有....有误会。”
“草民,草民不知她是太子奉仪。”
“草......草民以为她还是原来的她......”
“原在扬州,她,她是草民往昔的一房外室小妾。”
“后来,后来失散,草民寻了她半年多,今日方才寻到.....”
祁越泽话说到此,屋中可谓哗然,这一句“往昔的外室小妾”言外之意,便是他是这沈芝芝昔日的旧情郎。
裴承礼拨动佛珠的手缓缓一滞,继而半晌方才再度拨动了下一颗,动作确是越来越慢,眼中也明显有了变化,冷峻的面目之上可见愠怒。
安如意丹唇轻轻一动。
太子垂眸,目光差不多一直在那沈芝芝身上。
只是冷的发寒,极为可怕。
这时,他方才张口,说了那第一句话。
不是朝着旁人,正是朝着沈芝芝。
“是么?”
声音要多凉便有多凉。
安如意心中再度笑了。
此乃不争事实,且捉奸成双,她百口莫辩。
气氛降到冰点。
人人等着听沈芝芝回答。
作为万众瞩目的众矢之的,芝芝如何不知晓。
她浑身战栗,唇瓣颤抖,小脸煞白,早哭成了泪人。
然,脑子异常清醒。
她没急着解释,适才如此,此时面临那男人发问,亦是如此。
她心中清晰明了,自己当下宛若立于悬崖边缘,只抓着一条摇曳于风中的树枝,狂风暴雨席卷而来,猛吹猛打,稍不留神,一步之差,她的手便会抓之不住,跌入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令仇者快。
“呵....”
对视良久,她没直接解释,而是轻笑了一声。
那笑夹杂着抽噎与哽咽,自嘲与悲戚,嗓音甜柔。
旋即便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倏地一下划落小脸,带着几分认命的哭腔,柔弱可怜的不成样子。
“妾身卑贱,可任人欺凌;任人糟-蹋;任人污蔑;任人轻贱;任人侮辱,任人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头上。因为妾身卑贱,人微言轻,没人会相信妾身,也没人会帮妾身说句公道话。妾身不认识他,从未见过此人。他突然闯进禅房,对妾身施-暴......”
“你!”
她越说声音越哽咽,到了最后那几句眼泪已然如决堤洪水。
祁越泽顿时傻了,“你不认识我?殿下,她,她胡说八道,她认得草民。他是草民的外室小妾,她...她....她还拿了草民的银子.....她....她...草民只是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外室小妾....不知她如今已是.....殿下....殿下明鉴.....草民句句真言....草民...草民....草民的小厮可作证....草民....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