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在船上见过。
人竟是陆执府中的小夫人。
没用太费力,谢怀修很快打听到了姑娘的身份,如他所料也出乎他的所料。
她竟然就是他四弟的小女儿沈颜汐!
谢怀修得知此消息后,心口狂跳,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中。
便是:李乾津可是恢复了记忆...
否则他为何藏匿了沈颜汐?
他们名义上不是兄妹么?
亦或是冥冥之中还是有着拆不散的孽缘?
谢怀修心中大疑。
为此,他亲去了趟扬州,于暗中,悄然监视了陆执一个月之久。
他看到了,离了那姑娘,他颓废至极。
看到了,他疑似黑吃黑,私吞了扬州三大户的万贯家财,使其皆成了他的傀儡。
看到了,他暗中招兵买马,勾结玉莽王,甚至勾结了河南道与山南道的节度使,大有意图围困京畿之势。
旁人皆能被利益收买,但那玉莽王是何人?
是个昔年只降过晟王,只受晟王一人差遣的土匪!
陆执能把他收入麾下,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亮出了李乾津的底牌。
深夜,谢怀修独自一人,无声而笑,疯癫一般的笑,良久良久。
再之后,他便归回了长安,将早已计划好的事,付之行动了去...
三个月后,别人不知,唯他知陆执潜入京畿,归回了长安...
是以,今日,他前来拜见,与他摊牌...
“...贤侄所谋之事太慢,我助贤侄一臂之力,三年内可取李胤狗头!兄长名扬天下,信徒遍布大雍,只要将‘吾王世子犹在世间’的消息散步天下,三年之内,便可呈燎原之势...李胤将再难睡得安稳....”
陆执一口否决:“不可能。”
谢怀修笑的疯癫:“贤侄告诉我,你在顾虑什么?”
陆执未言,谢怀修替他说了出来。
“贤侄的顾虑是...”
他慢慢地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沈——颜——汐——”
“贤侄是怕,李胤会钳制沈颜汐,从而牵制贤侄,用沈颜汐逼贤侄现身...”
陆执的眸子黑漆漆的,没有它言,并未承认,依然斩钉截铁:“不可能!”
谢怀修缓缓低笑,抬起双臂,慢慢挥舞,起先似是商量,似是蛊惑,语声却越扬越高,手臂也越舞幅度越大,面部愈发地狰狞,愈发地浸透疯癫。
“终归不过是一个女人!不足为惜!不足为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是复仇,就要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以告,吾王在天之灵!!!”
陆执冷声,亦如他一样声音狠厉,撩起眼眸,也抬了声音:“我告诉你了,不可能!”
谢怀修喘着粗气,缓缓而笑,带着几分病态低笑。
他盯瞧着陆执,探身而来,慢慢开了口:
“可是,已经晚了,谢伯伯我,已经代替贤侄做了决定,放出了消息,许久许久了...”
脑中骤然“轰”地一声。
谢怀修看得清楚,对面,陆执的眼睛与脸面,骤然之间皆肉眼可见的猩红了去。
那昂藏的身躯陡然腾起窜出,将谢怀修一把压在了地上,掐住他的脖颈,怒吼而出。
“谢怀修,我要杀了你!!”
那是他前十年的生命中剩下的唯一的一个人。
她不止是一个人。
她是他的过去,他的信念,他的灵魂...
她亦不止是一个女人。
她是他的妹妹,他的妻子,他对于过去的全部念想...
摧毁了她,就摧毁了他的人,他的心,他的魂,他的一切...
得知他还活着,李胤会不惜一切摧毁他的信念给他看...
第82章 记忆
深夜, 大明宫,龙榻之上。
李胤再度,不知第多少次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心口如故传来一股子仿佛用什么都填不满的空落之感。
男人额际上渗出汗珠, 雪白的薄衣贴在了身上,浸过水一般,映出他精健的胸膛与臂膀。
汗水兀自滴落,他冷着脸面,剑眉微敛,双眸半眯,缓了一会儿, 才沉声唤来了近侍。
“备水。”
*******
净房,男人身子连同头颅一起没入水中。
水温颇凉,依照吩咐,近侍在里边加了冰。
已一连数日, 从梦中再度醒来后, 他都要用冰水沐浴。
看着都冷,徐公公满面担忧,心中甚急, 劝道:“哎呦, 奴才的陛下,龙体要紧啊...”
但对方毫无反应, 徐公公叹息, 缓缓摇头。
持续良久,李胤方才慢慢从水中出来。
男人抬手擦了把脸,撩起眼皮, 回手唤近侍拿来衣裳。
人从池中出来,张开手臂, 由着近侍伺候着擦身更衣,将将穿好之际,净室门口来了名小太监。
“启禀陛下,幽天求见。”
李胤抬手让徐公公退去了一边,自己系着衣扣,朝外道:“让他去暖阁。”
小太监弯身应声,后退离去。
李胤收拾妥当,抬步出了净房。
他来到暖阁,幽天早已静立多时。
人是他的杀手,很少这么早来见他。
此时凌晨,时辰尚早,外边的天将将泛出点鱼肚白。
李胤长身坐到了榻上。
“说。”
幽天弯身抬眼:“陛下,属下在民间探得一则谣传...”
屋中响起“哗哗”的水声。
李胤斜身坐在矮榻之上,低头倒茶,一边倒着,一边开口询问。
“什么谣言?”
幽天压低声音,慢慢吐出:“有关晟王世子的谣言...”
修长的手指蓦地一滞,杯盏刚刚附于唇边,李胤明显顿住,抬了眼眸朝下看去,缓缓地挑了下眉,语声平淡:“什么?”
幽天目光灼灼,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民间近来出现一则谣传,称晟王世子还在世间!”
心口“砰”了一下,但面上半丝表情都无,睇视其下之人许久,李胤重新将杯盏附于唇边,喝了口茶。
“源头?”
幽天回道:“尚不知晓。”
李胤冷声:“去查。”
幽天躬身:“是。”
杀手走后许久,李胤皆在矮榻一侧未动,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只慢慢饮茶。
昨夜,他刚刚梦到几近与适才一模一样的画面,只是时间不同。
梦中的这一幕,出现在三年前。
心绪被后来的空落感占据,是以醒来之后,他本未过在意,哪知...
男人慢慢地将杯中剩余的水一饮而尽,杯盏落于桌上,发出闷响,目光愈发的沉了下去。
当日朝后,他留下了一位大臣。
人唤名宇文图,四十多岁,乃一武将,官居正二品振军大将军。
未在殿中说话,李胤把他带到了书房。
俩人一前一后。
进了门口,李胤开门见山,负手背对着他,侧头斜瞥,冷声朝着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