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之下,少年时期,三人得愿以偿,共饮拜天,与晟王结义金兰,从此兄弟相称...”
“因素知帝王虽少,疑心却重,故四人兄弟之名始终未曾见光...世人并不知晓...”
“太康四年,国泰民安,晟王再度举家还朝,然三个月不到,他便感到了兔死狗烹之兆,三思之后,主动请辞,携家眷同去边境封地,永不归朝...”
“...那个人允了,可是...”
“...皇长子,身为大雍朝的皇长子,晟王殿下十四便开始带兵打仗,平定外患,守护子民,巩固先帝与那个人的皇权,可他退到了天边...”
“可他退到了天边,也没逃得过帝王的猜忌...”
“...邻近封地,李胤内外勾结,将他的皇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皇兄;为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皇兄;将他的全家,连同心腹部将的全家,不论男女老少,全杀了...”
颜汐的心狠狠地一缩。
她双手不断颤抖,但,竟是面无表情,适才如何模样,此时便还是如何模样,适才什么动作,此时便也还是什么动作。
人除了流泪,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而后,她便听到了那个可怕的噩梦...
“...绝境之下,人间地狱,已无人能逃脱,世子的师父卢将军的独子阿远甘愿顶替乾津世子,王妃将世子打晕后关在了一个铁箱之中,妄图保住王爷唯一血脉...”
“你爹爹和你陆伯伯、谢伯伯三人赶到的时候,除了奄奄一息的王妃尚存着一口气外,已无人生还。她告诉了你爹爹三人世子所在,求他们护他好好地活下去,而后,人便断了气...”
“...箱子被打开的时候,世子已经昏迷,人十指浸血,血肉模糊,皆硬生生地被抓破,已无一处还有原来的样子...”
“你爹爹三人把他救回,偷藏了起来,原想护着他去很远的地方好好活下去,但发觉,重创下人醒后,竟是失去了记忆...”
“他们带他看了很多神医,人人皆说他这种情况,大抵是永远也不会恢复了...”
“恰逢你陆伯伯的独子陆执刚刚病逝半年不到,人一直养在江南,消息尚未外传。”
“...你陆伯伯想要养他,上报昔年王爷的救命之恩,下到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三人合议之后便做了这决定,由他顶替陆执,重新开始...”
“...至于你们的爹爹的死也不是意外...”
“李胤狠辣至极,向来斩草除根。沈家和你晟王伯伯一家有着极大的渊源,一直走的都很近,甚至你爹爹很早就把你许配给了晟王世子...”
“除掉了晟王之后,李胤的眼睛便对准了沈家,他很早就想除掉沈家,已决一切后患。他只要看到你爹爹就能想起他曾效忠晟王。”
“所以你们爹爹的死,他自己大抵是也一点都不意外...”
“沈郎‘战死’后,尸骨未寒,他便弄倒了你的叔父,给沈家,一个世代忠良,开国之时立有从龙之功的忠良之家硬生生扣上了罪臣的帽子,流放了你的叔父,甚至还要迁怒于你我三人...”
“被押送的路上,你谢伯伯做局,救下我母女二人...”
“剩下了你一个,绝境之下,你陆伯伯便赌了一次。他跪在了李胤的殿中一天一夜,好言相求,终是护下了你...”
林文竹全部说完,人已泪流满面,紧紧地攥着发颤的手。
颜汐与嬿宁早已泣不成声。
屋中除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泣之外再无其它。
良久,沈嬿宁哽咽着,语声断断续续,先说出了话来。
“那个狗皇帝故技重施,又伪装成了战死沙场,敌军报复的样子,爹爹那般聪明,一定会有所洞察,或许,或许会提前有所防备,或许,或许爹爹还活着...娘...”
林文竹也是如此期盼,甚至每天每夜都在期盼,但七年了...
她没说出来,用帕子擦着眼睛,朝着大女儿点头。
“便是十七年,二十七年,我们也等他...”
“嗯!”
沈嬿宁重重地点头。
林文竹这时把视线落到了小女儿的身上,看着她的脸,轻轻地问道:
“你没有感觉到,他像他么?”
颜汐目光明显呆滞,人恍惚有些溜神,听得母亲所言,寻觅地望了过来,抬了小脸。
然嘴唇微动了两下,什么都没说之出来。
林文竹也未再追问,而是慢慢地把她揽入了怀中。
“他对你怎么样?”
颜汐亦如适才,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方才低落地吐出四个字。
“彬彬...有礼...”
第81章 信念
“彬彬...有礼...”
守在门外的青莲桃红早已泪雨滂沱, 止不住地流泪,双双用帕子擦着眼睛,尤其听到小姐软声软语道得那句“彬彬有礼...”。
没人能够想到, 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与曾经的那个温润如玉,宛若神祇一般的少年郎恰恰相反,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彻底变作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不堪、卑劣、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甚至是个败类...
他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外,与曾经的那个白玉无瑕, 璀璨耀眼的少年已没有了半丝可比之处...
屋中不时话语之声再起,只剩了那最后一个疑问。
问话之人还是沈嬿宁。
小姑娘哭着道:“那他...为什么要囚禁谢伯伯...按照桃红所言很是可怕!他突然暴怒,疯了一般掐住了谢伯伯的脖子,要杀了谢伯伯!”
林文竹缓缓摇头:“他不会杀了谢怀修, 只要他还有一丝的理智在便不会真的杀了他...我想, 怕是谢怀修与他说了什么,他一时冲动,但再怎么, 他也不会真的杀了谢怀修。终归, 谢怀修也不会害他...”
母女三人此番相见,话语便就说到了此。
又过了会子, 天色渐晚, 沈嬿宁盯瞧着时辰,怕卓牧白会来,心肝乱颤, 既怕那男人发现她的母亲和妹妹,又怕给母亲知晓她撒谎之事, 便适时催促了母亲与妹妹归回。
三人道了别。
离开洛水巷,上了车,林文竹便紧紧攥住了帕子,头靠在车窗一旁,撕心裂肺了一般,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想念她的两个女儿,也想念她的亡夫。
然她和他们,一方生离,一方死别。
母女三人都在长安,明明只隔着数里之遥却仿若隔着千山万水,连最简单的相见都成了奢求。
夕阳西下,马车飞驰,穿过街道。
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峻拔男子身披黑衣,头戴连衣黑帽,自暗处缓缓现身,望着那离去的马车,目光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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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曾让人困惑的谜团似乎都已经解开了。
主仆三人终于明白了为何七年前初见他时,他还光风霁月;再见他时,他的眼神便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