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她在深渊里(84)+番外

大概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个子有一米七多, 非常高挑, 比季云晚要高出一个头, 但很清瘦, 脸色很苍白,嘴唇是淡淡的粉红,黑色及腰的长发,凌乱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所有伤者都被推进了急诊室,只有她一个人在门口看着,脸上毫无表情,眼里却带着泪,似乎刚刚哭过。

季云晚看着有些不忍心,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你需要帮助吗?”

那女孩儿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是小姑娘,我比你大。”

季云晚笑了笑,说:“那小姐姐,你需要帮助吗?”

“我的亲人在里面。”她的声音十分虚弱:“就在刚刚,她没有呼吸了。”

季云晚愣了一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不起啊,但你也别灰心,也许……也许还有希望呢?在医生没有下结论之前,说不定还会被救回来。”

她摇了摇头,说:“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她。”

季云晚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味的自责是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如果真的觉得自己的错,那就去想办法弥补一下吧,即便你的那位亲人真的回不来了……你也一定还有可以弥补的事情。”

“没什么好弥补的。”她淡淡笑了笑,说:“我并没有感觉到愧疚。”

季云晚觉得她可能是还未反应过来,很多人在身边亲人过世的时候,都会启动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潜意识根本不接受亲人已经逝世的事实,所以往往他们不会在第一时间就痛苦哭泣,而是在一段时间之后,在生活中的某一个瞬间意识到自己的亲人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那种被深藏起来的痛苦才会喷涌而出。

就比如她在得知自己的父母一方去世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是哭不出来的,很多人都指责她过于冷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在无数个夜晚里崩溃哭泣了。

“……你是医生吗?”女孩儿突然问。

“不是呢,我还是个学生。”季云晚挠了挠头,她那时候也还不到二十岁,面容还带着几分稚嫩,“所以我可能没有办法帮助你或者安慰你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递给她,“你的脸上沾上了血迹,去擦一擦吧。”

女孩儿看了一眼季云晚胸前的铭牌,接过了她手上的纸巾。

“谢谢你。”高挑的女孩儿看着季云晚,说:“你很美。”

“谢谢,你也很美……如果你能开心起来的话,一定会更美的。”

季云晚匆匆赶去上课了,她以为只是一次匆匆遇见,没想到后来,当她二十岁那年,刚刚获得硕士学位的她,再一次与这个人相遇了。

但这一次,不是见面,而是接到了她的电话。

“你好,季小姐。”

“你好,你是哪位?”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在两年前的C大附属医院见过,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后来问问了医院的医生,知道你是C大应用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不过我想,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你有什么事吗?”那个时候她的学业实在是太忙了,的确不记得这件事情。

“是,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现在想死,我应该怎么打消这个念头?”

季云晚愣住了。

她一听这句话就认真起来,因为她听出来,这个人的口吻,完全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想自杀。

她没有再去管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突然找上她,她要做的就是打消这个人的自杀念头,因为这一通电话,很可能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也决定了她要不要立刻报警去救这个人。

然而她最终没有报警,因为经过她的开解,这个女孩儿最后说,她突然不想死了,她想要活下去。

季云晚依然有些不放心,于是她托人查询了一下这个电话,但属地未知,也就是说,这个人用的是虚拟号码,她可以给季云晚打过来,季云晚却没有办法得知她的所属地。

直到她二十三岁之前,总共接了三次这样的电话。

第一次,她说她现在就想死,问季云晚她该怎么打消这个念头。

第二次,她说她恨一个人,想要杀了他,问她这种想法究竟该怎么面对。

第三次,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人,该如何让那个人面对如此可怖的自己。

她把自己当成了季云晚的病人,季云晚也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帮助的,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

但季云晚从来没问过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年龄。

因为对于她来说,一个陌生人对她赋予这样的信任,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帮助,也是对被咨询者个人信息和病情的保护,就像无论是什么样身份的咨询者,她都恪守职责,从未对他人透露过一句他们的秘密。

“谢谢你,季小姐,你对我的帮助,我会铭记一生,还有……我很庆幸能做你的病人。”

这是季云晚的记忆中,那个女孩儿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季云晚对她的印象是,很有礼貌,中度抑郁和厌世,以及轻微的分裂型人格障碍。并且猜测她从事艺术类相关工作,性格相对孤僻一些。

季云晚曾经建议她来与自己见面,更好的进行咨询和治疗,但她并不愿意。

因为她说,她知道季云晚能够非常轻易的看穿一个人的谎言,她并不想因为这一点而被迫撒谎,或者说是无法撒谎,她怕自己在季云晚面前无所遁形。

从那之后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了,季云晚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因为她这几年间太忙了,而且接待的咨询者成百上千,那三个电话,她早就已经慢慢淡忘了。

之所以没有那那个人和眼前的林修联系起来,也的确如他所说的,他的化妆技术太过高超,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当初见面的那个高挑的女孩儿,还是后来那几个电话,都与林修的形象丝毫不想符合,包括脸部轮廓、五官,形象,声音,性格,甚至是身高和性别。

看到季云晚愣住的表情,林修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知道你不会想到那个是我。”林修吃力的用带着手铐的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笑出来的眼泪,“但我也不敢与你见面,因为我知道一旦再次见面,你一定能看穿我。”

季云晚能看穿一个人大多数的谎言——这也代表着,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修并没有说谎。

他说他刚刚害死了一个亲人,他说他并不感到愧疚,他说季云晚很美。

没有一句话是在撒谎。

季云晚脸色沉沉的,看着依旧在笑着擦眼泪的林修,说:“所以,我应该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放弃劝你,让你去死,对吗?”

“这样的话,那些无辜的女孩儿们就不会被折磨而死,周继凡那个傻逼在第一次有作案念头的时候就被抓住,黄珊珊也不会被激发反社会倾向成为一个刽子手,我的妹妹不会死,我也不会因为她的死而发疯,最终死的人也只有你林修一个。”

上一篇:入戏 下一篇:天生爱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