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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教师在大唐(8)

作者: 一伞清雨 阅读记录

季婵小跑出去拿了块干净的布,刚晾上没多久的,还有点湿。砧板旁边放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水盆,她把浸泡在里头的刀拿了出来,用布擦干了,在糖砖上比划了两下就按住刀背往下切,切成大小一致的小方块儿。菜刀在刚烧开的热水里泡得烫呼呼的,拿来切糖块一点都不费力,也不用怕切碎了,偶尔有一两点掉下来的糖渣子,季婵就捡了顺手塞嘴里。这玫瑰花糖即不会过分的甜腻,又带着玫瑰花的香味,回味的时候微微的辛辣,但是只有一点点,大部分都被桂花给掩盖了。而这红糖养血活血,生姜驱寒暖宫,玫瑰舒气美容,三样加在一起对女人更是大有好处。

季婵把两张用过的油纸各剪裁成四份,装了玫瑰红糖再拿麻绳系了,一共八个小包,都放到她前天刚编的竹匣子里,每个月拿出几块泡上水,能缓解月经不调和排毒养颜。

杨兰家门口的桃树早早挂上了果子,果实孩童拳头般大小,有着如玉一样的碧色,带蒂浑圆,桃尖上还带着一抹俏丽的嫣红,却是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

季婵看着眼馋,准备等几日摘几个下来做脆爽咸甜的盐水桃,今天她没空,得跟着杨老爷子进城赶集呢。

杨家虽然有牛但是没有板车,去城里得坐别人家的板车,虽然都是乡里相邻的,但是还是要给钱算作车费,就算人家不要,杨老爷子也拉不下这个脸白坐车。杨家一家包括季婵全都去了,老爷子得卖蔗糖,杨秦氏打算给杨兰扯些棉布做衣服,季婵还没见识过古代的市集也要跟着,是以他们这一行四人再加上前些日子借了团箕的杨石两口子,还有赶车的汉子,一共七人。

板车一路上既要过泥泞难走的乡间小道,还得翻几个小山坡,颠簸得第一次坐牛车的季婵都要吐了。慢慢的路变得宽阔平坦了起来,季婵探出头来看着几乎要近在眼前的城池。

巍峨的城墙被黄沙浸染,带有刀砍剑伐的伤痕,沉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城门处有一班数十人的兵卒守卫,个个肩宽背阔,膀大腰圆,无需弓手,肱二头肌都几乎要撑破衣袖,而手中还握长矛腰配横刀,身披甲仗,更显威勇。别说是五短身材的季老师,就连身样削瘦的杨石往那儿一站,都显得娇小可人。

季婵抬头看向城墙上的三个大字—通化门,胸中涌起一股自豪和感叹的情绪。

这座由黄土夯筑而成,外表包砖的城池,叫做长安城,是古中国历史上的一颗明珠。长安城的前身是隋朝的大兴城,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和中国古代最大的都城,养育了近五十万人口,经济和文化高度发展,是走在世界前头的弄潮儿,它见证了一个朝代的覆没和另一个朝代的兴起,在历经325年后的更迭才被宣告废弃。

这里,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季婵吐出一口浊气,揽紧了身边的杨兰。

进了城门还要拐过几条通道才能到达东市,扎实压平的黄土被牛蹄溅起一阵细小的烟尘,在经过一家骡马行,赶车的汉子扯住了缰绳,牛车便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纷纷下车,店里的伙计把牛车赶了进去。

随着城市的发展,垃圾也就应运而生,为了整治乱丢垃圾的现象,唐朝的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法律,被抓到乱丢垃圾可是要杖打六十大板的,所以大多数人如果来市集都是把车马寄放在骡马行里,以免牛马乱拉粪便。

赶车的汉子和骡马行的掌柜是本家,他来寄放是不收费的,如果是旁人还要收几文钱的寄放费。

下了车的季婵睁大了眼睛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带着激动和满满的惊讶。

她的脚下是黄土压实的路面,路两旁还有成行遮阴的榆树,周边的深宅大院,寺庙道观的飞檐重楼。

如果站在高处,或者有航空摄像机的话,她就能清楚的看到,宫城、皇城和百来个里坊,把庞大的长安城分割成整齐严密的棋盘状。整个城池横竖有三十八条街道,街两旁都有又宽又深的排水沟,深度可达到三米。

担着扁担吆喝着卖货的小贩,骑着高头大马的郎君,或者三三两个婢女随行的素帷小轿,坐在轿子里的小娘子偷偷掀起窗帷向外瞧,看见俊美的郎君望过来的眼神急忙羞红了脸放下,只是悄悄嘱咐侍婢私底下打听,想来过不久又是一桩佳话。

食店摊子早早备好了汤饼,由俏丽的老板娘亲自下的面,揪出一小块在掌心一碾,拇指宽、两寸长的极薄面片落入烧热滚烫的汤锅里,一勺连汤带面倒了满满一碗,厚切的三片烧鹅肉往碗边一垒,撒上点碧绿的葱花,再按照你的喜好加上一勺醋或是豆酱,香得过路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隔壁的福兴铺也毫不示弱,特地请了高鼻深目的胡人师傅来做饼,只见这个打着赤膊的歪果仁梆梆的摔着面团,旁边的蒸笼冒着香甜的白气,白面饼坯抹油撒芝麻,摆齐进炉。隔壁客人要的带馅烧饼出炉了,金黄香脆,咬一口满嘴流油,里面的羊肉胡椒带出独特的味道,要是嫌味道不够浓重,还可以找掌柜的要点蒜泥。

街道两边的铺子和摊点数不胜数,有绸缎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还有骡马行、刀枪库、鞍辔店,再者是酒楼、食店、果子铺什么的,应有尽有,即便是后世逛惯了商场的季老师,也难免眼花缭乱。

杨老爷子担着蔗糖和季婵这些日子捡的一筐鸭蛋去卖货,季婵和杨兰则是跟着杨秦氏进了衣料铺子。铺子格局简洁,供顾客挑选的布料依次排开,颜色多到几乎要晃花眼睛。

这间衣料铺主要供应平民男女,所以它的布料大多以棉、麻为主,颜色也比较灰、浅。至于绫罗绸缎、大红大绿的不是没有,只是买了也只能在婚娶和过节的时候穿,这些都是依照朝廷颁布的命令的。

伙计热情而又细心的介绍着自家的布,杨秦氏握住挂在腰间的钱袋,两边下垂的眼睛看向身边的两个小姑娘,一身低廉的粗布麻衣,洗得发白的旧绣鞋,头上仅有一支木簪,耳朵上和手上半样饰品也没有,于是她握在钱袋上的手松开了。

或许是想起了那些蔗糖,杨秦氏心情略好了些,拉着两个小姑娘上前挑起布料来。

此时已是初夏,风都是热的,季婵翻捡着穿起来柔软吸汗的薄棉细布来。她的眸子半敛着,黑如鸦羽的睫毛拉出一条线条优美的弧,瓷白的小脸因为风带上些薄红,朱唇翘起,水润诱人,一旁候着的伙计看得直发愣。

季婵拿了一匹深蓝色的粗棉布料翻看,布料展开后反倒不像蓝色了,而是暗暗的灰色,价钱也还合适,十二文钱一尺,扯来做裙子刚好。杨秦氏则是给她们两个都挑了一样嫩粉的细棉用来做上襦,季婵嫌这个颜色太鲜嫩了,换了价钱一样却更为浅淡几乎近白的粉色,两个老人则是买了较厚实,颜色也更深的棉布,价钱更便宜一些。布铺的老板见她们买得多,顺手送了两朵绢花,都是和衣服相衬的娇粉。

回去的路上杨秦氏又买了两斤盐和一斤五花肉和三斤猪瞟,还有一些便宜的猪下水,然而这样也笼笼统统的花了近两百文钱,她有些心疼地摩挲着钱袋,等到了地方看见杨老爷子卖得一空的担篓又喜上眉梢。

蔗糖本来就是有市无价的东西,何况杨家的蔗糖品质又好,掰下一小块捻了捻,绵绵密密全是糖分,没有半点渣子,用油纸包起来,再装进杨秦氏和季婵编制专门用来装糖的竹匣子,好拿又干净,价钱公道,足斤足量。

近三十斤的蔗糖,卖出了四千多文的价钱,还有那几十个鸭蛋,两个一文钱也卖得精光,杨老爷子把四贯钱放在担子里,一路小心护着,余下的则是交给杨秦氏,做平日的花用。

赚的钱虽然多,然而甘蔗的生长期长,这样的买卖一年却只有一次。回到家里的杨秦氏切了猪瞟下锅炸出油来,猪瞟在热锅里发出“啪啪”的声响和一股焦香来,勾得季婵差点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