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末跟着慎宸往楼上走，一眼瞥见店小二放在柜台上准备端给他们肉菜，“小哥儿，这个肉再加三斤。”
慎宸想错了，常老伯真的对那个匣子做到了寸步不离，连去茅厕都抱着。一夜过去，慎宸和戎末实在没机会下手，只好在常老伯离开了客舍之后，一路上偷偷跟着他到了家。
这时天已经黑了，见常老伯进了院子，慎宸和戎末从暗处走出来。戎末说：“怎么办呢？再不动手瑞茵就要被吃了。”
“可是冲进去硬抢的话一定会伤人的。”
“咱们到屋顶上去吧。”
慎宸看着眼前矮小简陋的茅草屋，“好吧。不过得轻点儿，我看这房子搞不好会塌。”
慎宸和戎末跳上屋顶，轻轻掀开几层茅草，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屋内的情形──窄小昏暗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旁边坐了一个怀抱着婴儿的老妇人。常老伯正一边打开布包一边说：“你不知道啊，我采到这仙草之前，做了个好奇怪的梦呢……”
“原来是为了救人。”慎宸看着床上面如死灰的女人，“如果不用上百年的赤芝她真的没救了呢。”
“难怪他不肯卖。”
慎宸抬头叹了口气，“怎么办呢？如果救走瑞茵……”
“他把匣子拿出来了！”戎末用力拉慎宸的袖子。
慎宸赶紧低头去看：常老伯抱着桃木匣子去了外间。
“今天有人送来了行儿的信呢。”老妇人把怀里的婴儿放到了床上。
“你说什么？！”常老伯在外间大声问。
“我说今天收到了行儿的信！”
“啊？！”常老伯搓着手跑进里屋，“在哪儿呢？”
“你进来干什么？又不识字，还不快去弄药。”
“烧上水了。怎么也得让我看一眼啊。”
老妇人转身打开一个柜子翻找起来，“我已经找人看过了。行儿说他现在在薛仁贵，薛大将军的队伍里呢。”
“快！就是现在。”戎末站起来就要从屋顶上往下跳。
“等等！”慎宸把他拉住。
“干什么？”
“那女人一定是婴儿的母亲。”
戎末想了片刻，“可你答应了瑞蕈。”
慎宸跟戎末对视了几秒，慢慢撒开了手。
“慎大哥，戎末。”
慎宸和戎末一起回头。瑞茵轻轻一跃，也跳到了屋顶上。
“你怎么出来的？”
“常老伯把我从匣子里拿出来，放到灶台上了。”
慎宸站起身，“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快走吧。”
可瑞茵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会儿，垂下眼帘，“我……不走了。”
“啊？你不要命了？”慎宸吃惊地看着她。
“你们应该也看见了，如果那个女人死了，这户人家里能照顾那个婴儿的就只有这对老夫妇了。可他们又已经这样年迈，肯定活不到那孩子成年。那样的话，这家人就太可怜了。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那女人就这样死掉。”
“那你的意思是……”
“这也许本来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山上那么多的百年赤芝，常老伯偏偏就遇到了我，也是一种缘分吧。再说灵芝仙草本就是能治病救人的，茵儿有幸能活得百年，已属万幸。可能是这女人命不该绝，也许是这孩子不该没有娘，反正，现在我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世如果能做人或者再做妖，希望二位哥哥还能认得茵儿。”
戎末走到慎宸的身边，“可是瑞蕈还在等你回去呢。”
瑞茵咬了下嘴唇，“我想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会走的。”
三个妖精脚下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常老伯疯了一样地从屋里冲了出来，“我的灵芝呢？！我的灵芝呢？！哪个贼人偷了我的救命仙草？！”
喊完常老伯就坐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行了，我该走了。”瑞茵说完这句，不等慎宸和戎末再做反应，几步跨到刚才戎末站的地方，一头栽下去，落到地上又变回了灵芝。
常老伯还在哭，老妇人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眼看见地上的灵芝，赶紧弯腰捡起来，“老头子！老头子！别哭了，灵芝在这儿呢！”
“啊？”常老伯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接过灵芝紧紧按到胸口上，“你还会跑！你还会跑！怎么这么淘气？！想吓死我是不是？知道你不想被吃，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没办法，你就救救我的儿媳和孙儿吧……”
常老伯絮絮叨叨，跟老伴相互搀扶着回了屋内。
慎宸和戎末从房顶上跳下来。
“现在怎么办？”戎末问。
“还能怎么办，是她自己选择留下的。行了，咱们走吧。”
戎末一把拽住慎宸，“唉，瑞茵都牺牲自己了，咱们好歹留下看看那女人能不能被救过来嘛。”
慎宸回头看看身后窗子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也好。”
他们走到一棵树下，一起跳了上去。
天快亮了，小山村里四下起了雾。慎宸骑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靠着树干。戎末坐在他的面前倚在他怀里。两人闲话着百年同行的所见所闻，等着小屋里的动静。突然瑞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慎宸，戎末。”
慎宸和戎末差点儿从树上掉下去。
“瑞茵？！你……你怎么……”
瑞茵笑着飘到他们面前，“常老伯说得没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常老伯的儿媳没事了。我也功德圆满，终于可以得道成仙了。”
“真的吗？！”慎宸和戎末一起问。
“嗯。好了，趁天亮之前我要去告诉瑞蕈一声，别让她再为我担心。谢谢你们一路跟到这里一直想要救我。这回我真的走了，来日天庭再见吧。”
说完瑞茵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慎宸和戎末看着她消失不见，相视而笑。
“咱们也该走了。”慎宸说。
戎末点点头，“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不挺好。”
他们又一起跳回到地上。慎宸看看天色，“已经耽误了两天，这回能让我驮你走了吧。”
“你真是一只贱虎，我有腿有脚，你为什么老爱驮着我？”
慎宸傻傻一笑，现了原形，“驮着你我跑得快。”
“又混说。”戎末在老虎的脑门上拍了一下，现了妖形骑到他的身上。
“为什么每次我驮你的时候，你都要变化呢？”
“这样被人看见的时候，人家就知道是个妖怪在骑着老虎，而不是你这怪物拐走了一个美少年啊。”
“哈哈哈哈！”慎宸大笑几声，悠闲地迈了两步，突然凌空一跃，朝着出村的小路跑了过去。
常老伯见儿媳妇没事了。急急忙忙冲进院子里，趴到地上就拜，“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天上地下各路神仙，多谢你们保佑……”
常老伯猛然停住，因为他在雾气迷蒙之中看见了一个骑在老虎身上的白色身影。就在他目瞪口呆的一刹那，老虎纵身一跃，色彩斑斓的尾巴在空中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隐没在了晨雾之中，银色的发丝也在飞散开来之后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