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长洲*。”
“传说中的青丘？！不是只有仙官、仙女才能到此游玩吗？”
天枢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没有人说我不可以提前几天来玩玩啊！”
“那是什么地方？”末指着远处的宫殿。
“紫府宫。走吧，我们就去那。”
“啊？我是妖怪，可以去吗？”
“你比那些修炼千年成仙的妖怪年纪还大呢，有什么不可以的？”天枢拍了一下末的肩膀，率先走到了前面。
“天枢，我们……”
“叫我贪狼吧。”
“你的字？”
“嗯。”
“贪狼，我们会不会碰到其他的神仙？”
“不会的。现在正是西王母办蟠桃宴的日子，神仙都跑去她那了。再说天下那么多福地洞天，仙人们都爱凑在一起去一处游玩，十几年也未必能轮到这呢。”
“西王母？”末想起了项说到西王母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浮出了笑意。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
末和天枢在紫府宫里住了下来。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末发现这里没有昼夜四季之分，气候永远凉爽宜人。他和天枢每天就吃喝些灵草仙果、琼浆甘液，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混混然然飘飘忽忽，自己好像也要成仙了一般。末很快不再屏着妖气，现了妖形泰然自若地终日在宫里宫外游荡。两人没事谈谈千百年来的经历际遇，倒也不觉得无聊。末渐渐不再总是想起一些让自己痛苦的事，脱胎换骨了一样仿佛永远也不用再为些个凡尘俗事烦恼。也懒得去问自己在这仙宫里住了几日几月几年。
直到有一天宫里飞来一只青鸟。天枢把她接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青鸟叫了一阵便飞走了。
末问：“那是传信的青鸟吗？”
天枢说是，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没多久，又来了个神。天枢叫他“破军”，末知道他就是天冲神君了。妖怪出现在神地，总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以打了个照面，末就回避了。
末离开之后，天冲坐下，笑着低头理了理袖口，“我说你修行已满，为什么还不去东王公*那入仙籍，原来就是为了他？”
天枢坐到天冲旁边，白了他一眼，“你来就是为了来打听这些闲事的？”
“闲事？！”天冲有些恼，“我是奉命来带你回天庭到玉帝那解释你为什么迟迟不去归位的！错过了这次封神，你恐怕又要再等个几百年了。”
“封神？哼！”天枢冷笑一声，“做神仙就那么好？做凡人也未见得会有多辛苦。”
“你别在那说风凉话了。当初你为了九天玄女被贬入凡间，要不是灵宝天尊肯出手相助，早早就收了你做徒弟，你还不知道要在人间受多少疾苦。这回你要是为了个狼妖再犯天条，就没谁能再帮你了。”
天枢撇撇嘴，“我无所谓。”
“唉──你呀，就死不悔改吧！早晚成魔。没功夫跟你在这说这些。我还有别的事，办完之后我到炎州去等你。”天冲从袖子里拿出一棵打了花苞的川芎草，“我只等你到川芎花开，到时还能不能回去位列仙班，你自己看着办吧。”
天冲走了。天枢拿着川芎草摆弄了一会儿，抬手一指，花开花落，川芎草瞬间枯萎了。末走进来，“你早就可以回常融天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只有你能听懂青鸟说什么吗？”
天枢不说话，把枯了的川芎草放到一旁。末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他，“你带我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天枢抬起头，把末的一绺银白色的发丝缠在手指上，“你们那个叫项的狼王死的时候，见你那么难过，我当时突然就觉得心很疼。后来常常想起你，每次我的心都会更疼，一直惦念着你怎么样了。等再见到你时，我才明白，其实我一直在等着那一刻。所以我决定不离开你了，我不想你再被什么事伤害，能看着你在我身边就好。做神仙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人做妖可以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末倒竖了两道长眉，“哼！我是该说你道行浅呢？还是该说你对人间了解太少呢？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项死了我会那样？”
天枢点点头。
“你们神仙不是都能前看千年后看百年嘛，你能吗？”
“能。”
末把手伸过去，“你看吧。”
天枢犹豫着抓住末的手，“真的？”
“嗯。”
天枢闭上眼睛，开始念念有词，很快他的头上发出紫色的光芒，脸色却由白转青了。最后他睁开眼睛，眼泪流了下来。
末没想到他会哭，看他满脸的绝望，不免有些动容，但最后末还是咬咬牙说：“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末，我也不是本来的我，项毁了我原本所拥有的东西，又给了我新的一切。而因为我，他也结束了他的传奇。我痛苦并不仅仅是因为我难过，我无法逃脱命运的羁绊，我无法抹去项留给我的痕迹。你改变不了什么。这长洲上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我不属于这里。做人做妖都太痛苦，除非你可以不爱不恨，还是回去做你的神仙吧。”
天枢抿紧嘴唇，铁青着脸站起来走了，什么也没说。
末躺到床上，舒展了身体，他漠然地看着远方，脑子里逐渐只剩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枢正坐在床边。
末坐起来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了？”
“我送你回去。”天枢直直地看着他，脸色依然很差。
末避开他的目光，“好。”
“可是……不知道人世间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意思？”末又抬眼看天枢。
“仙境一日，人间一年，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来长洲多久了？有一年吗？”
“三年。”
“什么？！三年？！”
“因为这里不分晨昏，没有四季，所以很容易让人忘了时间。”
“那……那人间……已经一千多年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有问过我啊。再说对于妖怪神仙来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又有什么区别呢？走吧，我送你回去，你想去哪？岐山还是平阳？”
末知道再追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只想要立刻回去看看，想了一下说：“岐山吧。”
“好。”天枢点着头站了起来。
出了紫府宫，天枢问末，“你不带些什么仙草灵果回去吗？”
末摇摇头，“能在这里呆上三年，已经是我的造化。我没那么贪心。”
天枢拉起末的手，不禁心中黯然。其实末又何尝不觉得伤感，毕竟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大都还是愉快的。末一狠心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去多想。
末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在山上。
见天枢还站在云气之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末还是问了一句：“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