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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江湖(44)

原来如此,什么天长地久海誓山盟,什么温柔关心呵护备至……

全部全部……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而已!

怒火中烧,我推开师父,挥起匕首向他刺去,他面不改色,伸手夺了我的匕首,在身后我反剪双手,冷哼着贴着我耳朵道:“要杀我?凭你还差了点。”

牙齿咬的快要失去知觉,却止不住胸口的痛楚,腥甜之气自喉喷出,控制不住,便是一股鲜血从口中喷洒出来。

制约我身体的手似乎在一瞬间松了一下,我正想挣脱,那股力道却突然加大,有人在耳边恨恨的说:“小和尚,你当真是没心没肺!”

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怨气十足。

我偏过头,看见他皱着眉,眼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但是我知道,我的眼中,定是满满的恨意。

“放开我。”我说,“要不然就杀了我以绝后患。”

“我要说不呢?”

“否则日后我定会杀了你。”我说,“你休想再像往常一样戏弄我。”

“戏弄?”他低声重复,然后扬起嘴角,眼神慢慢冰冷,“既然你是如此好的玩具,我自然是要好好留着的,又怎么舍得杀你。”

就算死,也不能再让你如此戏弄!

我咬牙,扬起脖子向他手中匕首抹去。脖子上刚一片刺痛,就被人推了出去,

“无思!”无尘上前扶住我。再去看藤罗,那人眼中怒火冉冉,手腕一扬,那把匕首便插在我面前的地上。

“你那么想杀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来!”

我欲上前去拔那匕首,却腿上一软,无尘拉着我后退几步,喝道:“无思!”

藤罗怒道:“和尚,我们的事你少插手!”

“你若是想气死他,可以继续说下去。”无尘把着我的脉门,皱眉道,“心神乱到如此地步,怎么能不毒气攻心。”

藤罗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脸色煞白的望向我。

“藤罗!拿命来!”我在师父怀中疯狂的挣扎着要去拿那匕首,“还我白家百条人命!”

那人举在空中的手慢慢握成拳,落在身侧,藤罗冷哼一声,甩袖道:“难道我住手,他心神就不乱了么?”

我抬眼瞪他。

“白戈,你知道你杀不了我,这般气急败坏只会伤了你自己的身子。”藤罗转身道,“无尘,你带他走吧。”

我浑身抖得厉害,却说不来是愤怒还是疼痛。忽然感觉师父的手按在我穴位上,当时心中一紧,转身去看师父,却见师父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忍,不由的出声叫道:“师父,你……”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再也不醒人事。

只是昏睡前隐隐约约听到藤罗的声音:“白戈,你若真有本事,便自己来杀我,一生一世,我都等着你。”

四十五、

那个时候,藤罗他应该下狠手的。

他不是曾经告诫过别人,要斩草除根么?

现在这样,留我半生不死的活着,算是什么,到底算什么!

“醒了,就起来吧。”有人低低的叹了一声。睁开眼,看见师父坐在床头,见我醒来,将水杯递了过来,“水。”

我想伸手去拿,身体却动弹不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将床单紧紧抓在手里,松开时,手指已经因为长时间同样的姿势麻木,动了动嘴,喉咙像火燎一般,说不出话。

无尘扶我起身,将碗放在我唇边。

等我喝完,师父把我放回原位,掖好被角,转身往外走。

“师父!”我哑了嗓子叫。

无尘停住脚步。我却又盯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出房间。

身上又是一阵疼痛,默念着心如止水,心如止水,脑中的画面却是接连不断。

不可以这样认输,若是再这样容易被牵动情绪,病殃殃的身子还没有接近他恐怕就病死了,以后还要怎样报仇。

若是能够不想就好了。偏偏每日每夜都不得安宁,连做梦都是家破那日的景象,每日三次,吃的都是师父不知道从哪里找的名贵药材,再苦的药都我能吞下去,只是病痛上来好似在刀山火海中游走,身体疼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吃过的所有尽数吐了出来。

自己也能感觉的到,数月下来,离鬼门关越来越近了。

师父在身边一日一日的看着,脸上不动声色,眼中神色亦发深邃难辨。

不因为我心有杂念而骂我训我,静静的用内力缓解我的疼痛。那些内力进入了身体便如石沉大海,数次下来,天下没有人能受得了。

“师父,要不然,你杀了我吧。”疼得难以忍受,终于向师父说出了憋在心中的话,自己身体不好也就罢了,原来神仙似的一个人,不过数月,瘦了几圈,脸颊也凹了下去,憔悴如此,让我情何以堪。

杀了我,一了百了,我既用不着想什么报仇的事情,又可以免除病痛。

这世上,我唯一亏欠的就是师父,死在他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在我面前寻死的。”依然是淡然的语气,递过一碗熬好的药,“你死了,谁给我做饭洗衣。”

我双手捧着那温热的药碗,一口一口的喝着,忽然,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滴在碗里。

怎么这样的没骨气?

对着那人挥舞着匕首口口声声挑衅叫嚣的时候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如今师父在身边,明明已经安全了,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软弱。

“师父……”颤着手捧着药碗,声音破碎,带了浓浓的水气,“师父……”

无尘歪着头看我,忽然伸手在我头上揉揉:“臭小子,我养你十年,你还未报答我,我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奔向极乐?”

“臭和尚……你一个出家人,竟然还求什么报答。”想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出来,眼泪却如同破江之堤,无法控制的流出来,我揪着师父的衣服,头抵着他的胸膛,泣不成声。

头顶被人轻轻的抚摸着,那人显然不习惯用这样亲昵地动作安慰人,动作轻柔而僵硬,我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原来……

比起身体,心里疼得更加厉害。

从没有任何概念的家人,父亲、母亲、姐姐,在脑海里慢慢浮现,哪些遥远的过去,慢慢的变成真实的回忆。

从未如此真实……

那时家门口堆满了告状的人,严厉的父亲总是被我的恶作剧气的浑身发抖,拿着戒条到处找我,娘一边拉着他一边让姐姐来找我,雅儿虽然嘴上不饶人,却也总是先一步找到我,语气恶劣的让我逃跑……是了,如果俞秋远在的话,会帮着母亲一起拦着父亲……

我怎么一直没有想到,所谓幻像,显示出来的,一定是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东西。

例如当时我心中最在意的师父……和……我的身世……

为什么没有看出来,那个少年是藤罗,为什么没有看出来,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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