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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江(126)

陈远的语气很淡,波澜不惊,却让司马昀感到害怕。

“不!你是!你永远都是朕的大将军!”

“皇上,你让我走吧,让陈远去自生自灭吧。”

“不行!不行!!你答应过朕的!你答应过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守在朕的身边!你不可以反悔!”司马昀扑到陈远身上,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皇上……”

“你不用再说了!你要是敢走……或者敢自寻短见……”司马昀一咬牙,“朕发誓:一定会杀尽天下姓陈的!”

“昱昌,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的心已经死了……”

“死了也是朕的!停车!”

车子停下来,司马昀冲了出去,车外很快传来了马蹄声,小番儿大喊着:“万岁!万岁!您去哪儿啊?!等等小番儿!”

陈远依旧神情木然地坐在车内,一动不动。

两个月后,建康宫城。

陈远回来后一直住在正阳阁,很多人都要来看他,可他谁也不见。司马昀每天都来跟他说朝中的事,他也只是不言不语地呆坐着。

这天司马昀又来了,陈远还是木头一样地箕踞在榻上。司马昀也习惯了,坐到他的对面就絮絮地开始念叨:“长庭来了几次,你也不肯见他。今天他已经带着云七和惠仑回鳞州了,国舅已年逾花甲,也该告老了。朕让许颜草拟的新税法和征兵制已经在朝上通过了,现在国库空虚,急需钱粮,军队也得加紧扩充。那个该死的贼寇杨成趁朕忙着应付匈奴,召集各地灾民,组成的近二十万的反军,偏又在这个时候往建康来了。人数太多不能再让王兴去迎战,看来过几天朕还得派周括去平定反贼。嗯……还有,晃儿还是没有消息,不过朕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朕会再多派些人去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陈远始终盯着地面,司马昀的话似乎没有引起他任何的兴趣。

“对了,朕一直怀疑京中有人跟东凉勾结,已经查出来了。你猜是谁?”

陈远没有反应。

司马昀喝了口茶,自顾自地继续说:“是越骑校尉余逸。就是当年朕派去跟周将军去泯郡捉拿陆张朱顾四族时,收受贿赂,企图私放人犯的那个。后来朕念他祖上有功,就没有罢免他的官职,但从那以后也没有再启用过他,没想到他竟一直怀恨在心。唉!真是一个不小心就是养虎为患啊!去年汪管和安任远让人到建康联系朝中的人,来找的就是他。”

陈远已经愣了神儿。

“之遥?之遥!”

“啊?”陈远慢慢抬起头。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离开建康之前,皇上送我的那两匹马可能也被沮渠孤牧拿去喂狼了,要不怎么就不见了呢?”

司马昀叹了口气,“紫菱又跟朕说想要来看你。”

陈远摇摇头。

“那好吧,朕走了,你要多吃东西好好睡觉。喝了左检的药,现在夜里还会在噩梦中惊醒吗?”

“嗯,还好。”

司马昀转身要走。

“皇上。”

司马昀很高兴,赶紧回过身,“怎么了?”

“我想离开宫城。”

“不行!除了这件事,别的都可以答应你。”司马昀沉下脸来。

“我想去穹明山。”

“穹明山?”

“嗯,我想去夏愈牙的和院。”

“为什么要去那儿?”

“我杀孽太重,想找个能静心休养的地方,宫里纷扰太多。”

“那可以去静休寺啊,离朕还近些。”

“那不还是在建康吗?穹明山也不远,皇上可以随时去看我,我不会走的。”

司马昀无奈地看着陈远想了一会儿,“好吧,明天朕让人去安排。”转过身,想想不放心,司马昀又回过头“记住,不要离开那里,否则朕什么都干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余逸,第一卷“较量”那章里提过一嘴的人物。

第九十二章

极限

陈远到穹明山两个月,司马昀去了七次。他每去一次早朝便要停上两三日,朝中很快开始有人不满。再加上之前司马昀为了救陈远,大规模举兵北上,现在又为了找晃儿不停地加派人手到全国各地,朝臣们私下里渐渐传出非议,说皇上为陈远涂炭生灵,荒废朝政。

许颜、何广曾多次上疏,要司马昀不要再去穹明山,并召回派出去寻找晃儿的人马,调往崎邱、复水,以增加汐军兵力,可都被司马昀驳一一回了。

期间税制征兵新政开始执行,又导致民间多有不满。因水涝、旱灾和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投靠杨成反军。司马昀虽然派了周括前去镇压,但晋军在与东凉一战中损失惨重,尤其是周括所带领的汐军,回到建康后没休息多长时间就又被调派到大江以南继续作战,所以三军气势难免有所萎靡,以至汐军在崎邱、复水一带跟杨成的人马周旋了一个多月却鲜有捷报传回建康。

这天司马昀又收到竹县被杨成部下攻克的消息,心中甚是不快。虽然最终的结果还胜负未定,但近来汐军连连败退,司马昀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让惠长庭从鳞州绕道居柒山从后方夹击杨成的主力部队。

再想到宫中近日种种的烦心之事,司马昀愈发地感到郁郁难解,便很想去跟陈远说说。于是让人备好酒,就又起驾去了穹明山。

陈远自从到了和院,身体倒是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强壮,但是精神状况却迟迟不见好转。平时除了吃饭睡觉,还是盯着虚无远方发呆的时候比较多,到了夜里,也还常会大叫着醒过来。

夏愈牙已经是年过七十的古稀老人。虽然身边还跟随着一千多名教众,可近些年来他身居山中,少问世事,再提到治世之道,早没了当年的锐气和犀利。

司马昀到了山上的时候,陈远正在跟夏愈牙说前几天从司马昀那儿听来的朝事。有人通报:皇上来了。夏愈牙站起来说让陈远跟皇上慢慢谈,他不再打扰,就从偏殿后门离开了。

司马昀进来之后,四处看了看,“不是说夏先生也在吗?”

“他已经走了。”陈远给司马昀倒了杯茶。

司马昀坐到陈远身边,看着他的脸,“嗯,之遥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皇上总往这儿跑,不会耽误早朝吗?”

司马昀长叹一声,“上了朝也都是说些让人不痛快的事。杨成又攻一县,束全那边很不顺利。”

陈远一脸的自责,“唉!都是我的错,要不是……”

“好了,别说这些了。朕今天带了酒来,之遥很久没陪朕开怀畅饮了。”司马昀及时截住陈远的话,然后让于瑞把酒拿了进来。

“上来的时候,朕已经让和院庖厨准备下酒菜了,一会儿就能送进来。”司马昀让于瑞他们都出去,自己倒上了两杯酒。

陈远把杯端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很长时间没喝酒了,本以为已经不再留恋这杯中之物,不想闻到酒香扑鼻,陈远还是觉得难以抗拒,一仰头,把酒喝了个干净。司马昀高兴地笑了,他真怕陈远不肯喝。端起杯子,司马昀也把酒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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