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我之卿(19)
他还背着我的书包。我的书包是米奇的那一个,他穿着一件挺拔的黑色风衣,却背着这样一个书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伸出手:”书包给我吧。“
“不用,”他拒绝,“你包里放了什么?这么沉?”
“没有放什么,就是谱子,和几本写论文的书。”
他皱眉道:“干嘛要背着书?”
我说:“走到哪儿学到哪儿嘛。”
石越卿侧头来看我,我们正走在一个小区的近路里,旁边有一条帕丁顿小运河。我们走过一架木板桥,有不知名的鸟单腿站在水中央。
周围有小地灯的灯光闪烁着,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眼睛明亮得犹如明月曜夜,又似星火燎原。
我被他凝视得有些害羞,只好将目光落到他握着伞柄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修长,每个指甲上有均匀的半月形白圈。
“你居然每个手指上都有半月圈!”我伸出手给他看自己的指甲,“我只有大拇手指上有一点点,听说半月圈代表了好运气。”
我抬起眼睛冲他笑,他却忽然握住我的手,像是真的很仔细地在看。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几乎将我的手完全裹住。刹那里,像是有一股电流游走全身,我只觉得右手麻酥酥的,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放开我的手,说道:“小满,你该多吃一点。”
我松了一口气,心脏又落回本来位置。
就这样,有好一阵子,我们都没有说话。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们已经走出小区里的近路,很快就要到我家。时间已经靠近半夜十一点,街上行人寥寥,唯有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许是刚刚短暂的握手给了我一点信心,我鼓起勇气,靠他近了些。
他似乎微微一怔,低头看我,眼睛里浓浓的。我笑一笑说:“这样你就不用淋雨了。”
我说得真挚,心里却突突直跳,不敢再看他。
他没有说话,却蓦然间抬手,将我揽进怀里。
霎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似乎都已经僵硬,所有的血液都汇聚在心脏之内,好像随时都要爆炸。我抬眼去看他,他也正低头看着我,四目相对,我再也挪不开目光。
他说:“这样暖和。”
于是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往家走。那一路上的心情我很难用文字去描绘,似乎什么样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叙述。狂喜之中夹杂着一点点忐忑,兴奋之中又带一点点紧张。虽已近午夜,我却精神振奋,满心只希望这条路永远也不要走到尽头。
大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我的鞋子,也打湿了他的裤脚,但我竟丝毫不觉得恼怒。路上的水洼越来越多,我忍不住一脚踏进一个,水花四溅,十分有趣。他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见我玩得开心,他也笑起来,毫不犹豫地踏进了下一个水坑。
就是那个瞬间,我忽然想起那一首著名的雨中曲,金凯利的皮鞋西装和舞蹈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曲调也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下子忍不住,我轻声低哼起来:
“I am singing in the rain
Just singing in the rain
What a glorious feeling
I am happy again …”
却不想,还未待我曲音落下,他竟接上我的调子:
“I am laughing at clouds
So dark up above
The sun is in my heart
And I am ready for love…”
原来他也知道这首老歌。
他的声音沉沉的,伴随这雨点的嘀嗒声,犹如一条长龙,直捣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我停下脚步,他也停下来,面色严肃,眸子却深邃。我本想说些什么,然而望着他的眼睛,我好像被摄走了魂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究竟要快乐到什么程度,才够资格哼上一首雨中曲呢?
“小满。”
他忽然叫我,眼神灼灼,夜色里,像两颗星辰闪烁。我静静地望着他,心中期待又忐忑,等待着他的下文。
“嗯?”
大雨瓢泼而下,豆大的雨点打下来,落在我的帽子上和他的肩膀上。雨伞还举在我们的头顶,但不知怎的,却成为了最大的装饰。
他叫我一声后,忍了又忍,欲言又止,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又像是犹疑不定。
过了好半晌,我才在雨点噼啪声中重新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小满,我可不可以做你的男朋友?”
☆、第五章 “试一试”的漩涡(1)
我最害怕的自然景象,就是漩涡。
身边有很多朋友怕打雷,说雷声响彻的瞬间,会觉得胆颤心惊。我却不怕,因为它干脆,有规律。闪电过后便是雷声,有迹可寻,便有所准备。
然而漩涡却不同。
身陷其中之前也许永远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可陷进去以后却再也不可能出得来,只会越陷越深,进而万劫不复。
我是个保守的人,会努力地避开一切我觉得把握不准的东西,对无法预知的事情,我总是会选择绕路而行。
只有一次破例。
……
问出那个问题之后,石越卿他没有要求我马上做出回答。事实是,我被过度分泌的多巴胺冲晕了头脑,一时之间只是瞪着他。
惊讶,喜悦,忐忑,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堵得我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也有些紧张,浓密的眉微微皱起,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是既想要立刻知道答案,又担心答案会令人失望。他将雨伞又向我这边靠拢些,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
“小满……”他声音低低的,“你在想吗?”
我仰视他,他眼睛里小心翼翼的光芒令我心头一软。侧着脑袋,我只知道冲他笑。
后来他送我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我们两个浑身都几乎湿透。我抬头看那把伞,那明明是一把好伞,不知道怎么的,却被我们打得处处漏水。
我说:“咱俩为什么打着伞也被浇成落汤鸡?”
他看看我又看看伞,一脸不解地摇头。
……
那天晚上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我抱着青头的大脑袋,一会儿大笑一会儿严肃,简直像疯子一样。
我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味他的那个问题,想一想,又喜不自胜地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他喜欢我,他要做我的男朋友。多么令人得意啊,我抱住青头的大脑袋狠狠亲一亲,眼前又浮现出他专注的黑眼睛。他看上去那么认真,不像是在逗我。
该不该答应他呢?
我不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究竟是几点钟,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振奋地翻下床,一看表,才六点半。
我激情澎湃地洗漱,手脚麻利地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我坐到书桌前面,开始看一本英文小说。
一个字母都没看进去。
石越卿的影子填满了我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问自己,我到底要不要答应他呢?
实在忍不住,我一个电话打给了田汐凰。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田小姑娘缓缓地接了起来。我只听到田汐凰用了一个懒懒地明显是还蜷在被窝里的声调,说了一声:“喂……”
我像打了鸡血一样:“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睡着呢?!快点起床!”
田小姑娘可能是看了看表,过了两秒钟,她弱弱地跟我说:“陈小满,我昨天凌晨才到家,你不到七点钟给我打电话最好有点正事,”她打了个哈欠,“不然……”
我对她的威胁选择了无视。我说:“汐凰,你别睡了,我急需你的帮助。”
田小姑娘估计是又合上了眼皮:“嗯,啥事,说吧。”
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了想,开口缓缓说:“石越卿,石越卿他说,他说,他想做我的男朋友。”
田小姑娘在电话那端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