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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73)

而这也只被当作是世家公子的讲究。

吃完早餐,许盈洗手漱口,又坐到了书房书桌之后做早课。此时天依旧不怎么亮,只能让人多点了两盏灯——虽然生活在古代,但许盈从读书起,其实没怎么点灯读书过。

虽然他知道只要多点一些灯,就算油灯亮度不够,也能凭借着数量凑够流明,让灯下读书没那么费眼...但出于谨慎,他还是非常注意用眼习

惯的,不只是读书的时候注意和书本的距离,经常远眺,时不时做做眼保健操(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最重要的是,还从来不在光线暗的地方做功课。

只不过他养成的用功习惯更不能打破,所以这次破例点了灯做早课。

没有刻意去调整姿势,但长久以来的坚持让许盈即使是舒适状态下依旧保持着挺拔的样子。虽然是如今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垂足坐,但愣是不让人觉得失礼——许盈的坐姿是上辈子学写字时就纠正过的,写字时强调怎么舒服怎么来,如果本人觉得别扭的话也是写不好字的,可是这终究不是说怎么坐都可以,到底有一定之规。

许盈上辈子钉在书桌前近二十年,这一点上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

规矩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用心了总能看得出来。哪怕是两拨用着不同规矩的人,也能从对方的郑重其事、循规蹈矩中认识到对方是胡来,还是真有一种‘礼’在其中的!

许盈现在就是如此,书房外替许盈整理带去文渊馆琐碎物件的仲儿时不时拿眼看着书房里。微微出神...不知不觉中她陪着郎君南下,最终来到这豫章郡东塘庄园也快要一年了!感觉像是昨天的事,但再看看小郎君,变化很大,好像又不止一年了。

仲儿有些像看着孩子长大的父母,有的时候觉得时间慢,有的时候又觉得时间太快。

许盈并不知道仲儿无意之中想了这么多,他只是用心练字。练字完毕之后又读了几篇《诗经》,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走出书房,交给仲儿一封信:“仲儿姐姐交给去洛阳的部曲。”

这是写给家中的信件,许盈隔一段时间就要写信,也不一定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父母在,得让家中长辈心安而已。他也时不时能收到家中寄来的信件,父母兄弟的都有,其中母亲的最多。

许盈母亲杨氏只有他一个孩子,他自从来了之后,一直挂念的很。

交代完这件事之后,许盈就和书童们汇合,去往文渊馆。许盈住的院子离文渊馆很近,几乎就是隔壁,不过两者之间并没有相连的游廊,所以走过去还是得穿过雨幕。

许盈穿上了带齿木屐,又罩上了一件薄罗假钟,这才在僮

儿打着的伞盖保护下来到文渊馆...这个时候的伞盖和后世的雨伞不能比,甚至离油纸伞都差的很远!类似一个活动的小亭子,顶上蒙的兽皮,沉重又不方便!

不提用在仪仗中的伞盖,遮雨时很少有人用伞!这时的蓑衣斗笠要比雨伞实用多了!

事实上,几个书童就是蓑衣斗笠而来,吴轲嫌蓑衣不爽利,甚至只戴了一顶斗笠。仗着秋雨不算大,快快穿过雨幕,倒也没怎么淋到雨。

“你这衣摆湿透了!”许盈摇摇头。吴轲身上还好,但衣摆处被溅起来的水花给弄的水淋淋的。许盈从袖中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他是知道吴轲的,绝对不会带手帕这种琐碎东西。

吴轲也不客气,接过手帕先擦了擦脸,然后又去擦衣摆和鞋面。

见吴轲和雨水做斗争,许盈也没有特意等他,解开身上披的假钟之后就进了教室。

大概是这场秋雨的缘故,天上乌云很密。即使是该天光大亮的时候,天依旧阴阴的,坐在室内,为了避风雨得关上门窗,这就更暗了!

不得已,裴庆只能让僮儿进来点灯,好在到底不是真的夜里,每人书案上点上一盏油灯就很够用了——唯独许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总觉得不够亮,让人拿了一只能点五盏灯的连枝灯来,一盏一盏点上,这才觉得满意。

裴庆见了笑话许盈:“玉郎到底是汝南许氏的小郎君,点灯也与人家不同,能多用出五倍的灯油来!若是不能读书一日胜过人家读五日,这就不该了!”

这个时候夜间照明是很奢侈的事情,除了一些人家在庭院里点火把、烧篝火,室内能用的就是油和烛。其中‘烛’并非现代人以为的蜡烛,那种白蜡烛这时候还没出现呢!得等到唐代才有,至于说普及更是宋代的事(宋代人在四川一带大量养殖白蜡虫,至于现代蜡烛,那是化工产品,也不是一种东西)。这时的蜡烛是黄蜡烛,用蜜蜡制成。

蜂蜜这个时候都是奢侈品,比蜂蜜还少的蜜蜡可想而知只能是贵人的专属。

而且因为质地的原因,黄蜡烛只能做成粗粗矮矮的样子,而无法做到白蜡烛那样细细长长。

相比之下,油灯更加常见,贫贱、富贵

人家都用!

但即使是常见的多的油灯,其实也难说人人都能用...倒不见得是灯油多贵,只不过对于此时的贫苦人来说,吃饭都难,自然也不会想到用油去点灯,这种花费在他们看来是完全没必要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夜里能视物(就是点灯)在此时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要么有钱,要么家里有读书人,无论是哪一种,在这个时代都不能说是一般人了。

裴庆拿油灯调侃许盈,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许盈并不受裴庆的激,原本怎么读书,现在依旧怎么读书。裴庆在前方讲了一段《论语》,许盈悬着手腕飞快做笔记,精神十分集中。等到下午放课了,回到自己院子的书房,他就将白日的笔记整理了一番。

特别是那些只记了出处的延伸内容,他得一条一条地找到原文,然后抄录下来。

虽然他现在读的是一本《论语》,但为了读好一本《论语》,他放了课后手边得常备许多书!其中不只是所谓的‘三礼五经’,还有《道德经》、《吕氏春秋》、《太史公》、《淮南子》等书,有正有杂,在他的书桌上摊满了!

旁的人来,恐怕已经越读越乱了——裴庆这种启蒙就旁征博引的教法其实很不适合小孩子,和许盈一起读书的几个书童其实也算是聪明的,不然也挑不出他们来,但都被他这个教法给折磨的不轻,彻底跟不上之后就放弃了。

如果是正常地读书,他们本来可以学的像样一些的。

只有一个吴轲,因为头脑实在好,这样才跟上了。

只能说裴庆和许盈两个人,一个人是真敢教,一个也是真敢学——许盈才没有将那些延伸的内容当作可学可不学的,听过就算了。他在读书这件事上是认真的,反正现在的学习任务还不太重,又没有什么娱乐来诱惑他,他干脆真的专心致志做起学问来。

现在,许盈为了彻底读通《论语》只能将其他书也涉猎起来,就算做不到如《论语》倒背如流,至少也要从头到尾看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