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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35)

其实‘贵无’这套理论说白了就是世界上的一切以‘无’为本,有从无中诞生,高中学过基本的哲学的都知道,这是典型的客观唯心主义,‘无’就是那个‘客观主体’。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这套说法就算不能让他们崇拜,也有一定的价值。

因为这个时候的哲学思辨还没有发展到后世的程度,这套学说已经足够把许多人绕进去了!即使很多人觉得以‘无’为本怎么想怎么不对,但也无法轻易反驳掉这一体系!

但对于许盈来说,他受过教育,知道什么是客观唯心主义,知道其中的局限——这种哲学之下,即使有一些观点有一定价值,但从总体上而言这依旧是一个错误的认知,是注定成为哲学史上的反面教材的。

所以,哪怕是反对者也多少有些尊敬的‘贵无’学说,在他这里他是真的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

这完全是许盈特殊的人生经历造成的,生为一个上学时没有糊弄过老师、糊弄过学业的优等生,怎么也不会相信客观存在一个‘无’,然后就是这个无决定了一切‘有’,也就是实际上的物质存在吧?

然而这也算是这个时代许多知识分子的倾向,所以许盈也没有阻止许仲容往下说的意思。但许仲容似乎将他这种‘默认’理解错了方向,之后上课过程中说了很多‘贵无’学说相关的东西。

搞的许盈也有点儿苦恼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多听听《论语》相关的东西的,毕竟他现在正在学这个。学一样算一样,搞学习要专心啊!

“故而,你如今对此有些烦忧喽?”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正在喝

酒的裴庆差点儿呛到,放下酒杯几乎就要大笑起来。

裴庆常常来许盈这里,时间久了,许盈也和他熟了很多。和一般人不一样,裴庆似乎一直没把他当成一般稚童,本来就不是真的小孩子的许盈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方式的。再加上裴庆很有见识,和他随便聊聊也能学到东西,所以即使口头上不说,许盈现在还是挺喜欢他来自己这里的。

两人交流之中,裴庆说,许盈自然也会说,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只听不说而已。而这一次,大概是真的找不到人抱怨了,他说起了许仲容最近上课时的奇怪,常常说起那些玄远之学,而且言语之间十分推崇‘贵无’学说...活像是个卖安利的。

话说,现在是在学《论语》呢,就那么容易发散到那些东西上?第一次第二次可以这样解释,次数多了怎么都解释不来吧?许盈又不是傻瓜。

但要说许仲容是故意的,许盈也很难理解...做这种事有利可图吗?难道是上次许盈驳了他了,他打算在教学上消极怠工,所以才如此?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是很有想法哦...

裴庆对于许盈的疑惑真是要大笑了!许仲容教授《论语》的时候经常岔开话题,说些别的,这是裴庆和羊琮都知道的,两人还在私下议论过这件事——他们因为各自的原因,对许盈真的特别关注。

就算自己不去看,也会让人过去看看许盈上课的情况...许盈读书的地方也没搞什么门禁,只要没有打扰到上课,难道外面的人还会拦着临川王的人不让进?

他们这种心态,就像种树的人,喜欢看看自己的种子发芽了没有,长叶了没有,长得直不直什么的。

相比起许盈的懵懵懂懂,他们更知道许仲容为什么要这样干...临川王可是在皇权斗争中幸存下来的皇子,即使他没有参与九龙夺嫡,只是站在干岸上看戏,但这等危险的‘特等席’真以为是想看戏就能看戏的?

一些皇子,甚至普通宗室,其实并没有搅和进浑水里的意思,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想要独善其身也不能够啊!

此刻,要调查清楚一个许仲容,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许仲容没安好心是自然的,但他们没有立刻阻止许仲容...说是他们对许盈的期待也好,是不想让许盈成为被保护的太好的花朵也罢,他们确实暂时选择了按兵不动,而且他们是真的想知道许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想了许多种可能,他们依旧没想到许盈是这种反应。

第28章

裴庆和羊琮知道裴庆是为了什么最近授课才这样反常。

许仲容现在已经不打算用心教导许盈了,不知道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才能的局限,还是觉得许盈虽然年纪小,却没有那么信赖他这个同族长辈...总之,他现在并不觉得许盈日后出息了,自己就能因此跟着好起来。

相比之下,许盈就这样留在豫章,成为一个平庸的人对他来说可能更好。

毕竟,许盈回到许氏,那就意味着有更多的资源汇聚到他身边去。若许盈对他没有特别照顾,他最多也就是一个‘苦劳’,根本不会有多少回报...他离开洛阳来到豫章是有条件的,之前的好处已经拿到了,在豫章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的话,自然不会有太多别的好处。

相反,许盈留在豫章,至少能掌控现有的一些东西,以及日后陆陆续续还要送来的财货。许盈现在是年纪小,不懂这方面的事,长大了迟早要知道的,还是自己的族人最靠得住——如今大家族做事谁不是如此,都是靠着族人作为臂膀才敢托付大事呢!

当然,如果许盈留在豫章的保险作用能够发挥功效就更好了,那他能得到更多。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平庸的、好糊弄的许盈,对于他来说显然是更有利的。现在年纪小的许盈已经很机敏了,如果再教的精明能干一些,那他的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小,甚至无足轻重——许仲容不想承认是自己才能有限,就连许盈这样一个小孩子都没太看重他。只能在心里偏执地认为,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缘法’了。

他只是和许盈合不来而已,这其中没有道理可讲!

之所以多多地讲老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许仲容才能不出众归不出众,却不是如今一些被忽悠瘸了的读书人,真的以为玄远之道能应用到实事上。

或许一般的势族子弟还能靠此搏个名士的名头,比出个大官更有利于大家族的清望。

但如果是一个撑起家族的人,这就很不合适了。许盈留在豫章那就是自己当家作主了,这和独立支撑家族有相似之处。而如果到了最后‘保险’发挥作用,他真的在种种意外之后接过了汝南许氏的重担,那只会

更要求他任事干练!

许仲容想的是把许盈养废,但又不能直接那么干。虽然豫章这块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许家其他人盯不到这里,但是许盈身边肯定有聪明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看出来了,到时候往族长许勋那里告一状,他连个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下场也不必想要好了!

多讲讲老庄之学、玄远之道就很好,这在如今是正当红的学问,哪个读书人不学一些的?他平日里上课,顺带着提及一下,再正常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