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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297)

这可不是方便的后世!换一个居住地是很麻烦的!此时许多为官赴任的人都不会带着家人,其中不是没有缘故的。

因为与自家比较亲近的几房都在建邺,许盈也没想着送杨氏回南昌。左右两个哥哥都在建邺,叔叔们也在建邺,杨氏也多的是自己的产业,不需要他担心什么——许盈主要是想,无论在建邺,还是在南昌,杨氏都可以安心当个太夫人,只不过建邺有更多亲故,杨氏还能在女眷中交际,日子不会那么闷。

另外,许盈的一些婢女僮儿,还有一些他培养起来的管事,除了一小部分会带去长城县,许多还是要留下来。特别

是管事,他们原本就负责具体事务,此次许盈去长城县做县令,就更不好带着他们跑了!

留下的婢女僮儿,有能力的就去做管事预备役,开始负责一些事情。许盈离开建邺之后,很多事情缺少一个拍板的人,这就注定决策、监督、执行的人要变多,不然个人权力太大,很容易出现‘腐败’,他们正好可以补上这个人力缺口。

至于没能力的,就交给母亲杨氏好了,家里总有地方要用到人的。

安排好了这些事,剩下的也就是产业了...其实许盈并不是很担心自己产业的运行,这倒不是因为产业的事相对简单,而是在这些事上许盈有可以信赖的人!像是随园产业,他就一股脑交给了关春总览,而随园之外,无论是救助建邺贫民的慈善基金及配套产业,还是配合随园、北人南运的工作,与官方打交道,都有吴轲扶持。

李益在北人南运的事上做的很好,豫章那边的产业做的不算出彩,但也算稳妥。原来许盈在建邺的时候他们能做得好,许盈今后去了三吴,事情也是一样的,根本没什么影响。

总体上不担心,只是细节上还需要再斟酌斟酌,为此许盈这个秋天经常巡视各处产业,制定一些规则,为的是自己离开建邺之后,一切都能像以前一样运行。

“那些琐碎事务差不多了,只是不知你们又是什么打算呢?”许盈站在水芝楼旁,邻着荷花池的水榭喂鱼,水榭之中只有许盈和他三个学生,就连侍奉的婢女都没有,他这话问的自然是蔡弘毅他们。

按照道理来说,老师走到哪了,学生就该跟到哪儿侍奉。事实上蔡弘毅三人也是这样想的,许盈去长城县,他们跟着去就是了!之前蔡弘毅就是这样的,至于卫琥和乐叔乔,乐叔乔家里巴不得如此,卫琥家里要麻烦一点儿,但卫琥自己心意已决,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当三个学生一致决定要跟随许盈去长城县时,许盈却摇了摇头:“飞虎和罴奴也就罢了,他们还是进学之时...成仁你又怎么说?你之前就已经定品,家中怕是催着你出仕了罢?”

蔡弘毅比许盈还年长呢!虽然大不了多少,但确实已经是家族‘关注’的年纪了!出仕什

么的先不说,至少催婚已经安排上了!

许盈不是要赶蔡弘毅走,而是真的觉得饿蔡弘毅已经到了‘毕业’的时候了!蔡弘毅有学问、有能力、有一颗儒家学子改变世界的心,如今正是应该大展拳脚的时候啊!留在他身边或许能够学到一些超出时代的东西,但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接触到了,他也不可能在许盈身边学一辈子,就图把许盈知道的东西全都学到。

卫琥和乐叔乔一听,哦,不关我们的事,心立刻就放下来了。老师不是赶他们走,而是让大师兄‘结业’,那就没问题了——虽然大师兄也很有才能,和这样的大师兄一起学习也大有益处,但在卫琥和乐叔乔那里,最多也就是可惜一下。

只要老师还在就没有问题了,说不定转天就会有新的师弟填补空缺。

只有蔡弘毅,一边心里确实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学有所用,开始做些实事。另一边,他又想继续呆在许盈身边,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把该学的东西学到了。事实上,在老师身边呆的越久,他就越有一种感觉。

感觉老师看到的世界和他是不一样的,而他终其一生也不太可能和老师看到一样的世界,只能无限靠近。

“老师...”蔡弘毅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而起。别的师生这种时候可能还会说些客气话,学生痛哭一番,或真或假表达自己的不舍、不愿。但蔡弘毅和许盈从来都是不做假的,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临时作态。

“我还是想跟随老师学到更多...”蔡弘毅最后也只能这样说。

许盈却摇了摇头:“你已经可以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哪里来的老师能教学生一辈子?”

他播下种子,自然希望这些种子能够在不同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然后多多少少改变这个世界,往好的方向——现在,蔡弘毅只是第一个而已,今后会越来越多。

蔡弘毅想到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孔子和他的门徒...圣人门下多贤人,这些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孔子,有了自己的前途。这些人也不是学到了圣人所有才离开的,只是确定自己学到了足够的东西,可以去改变一些东西、实现自己的抱负,然后就去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想要去做什么吗?

是想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或许在最初父亲为他取名、寄予某种期待的时候,他的性格、理想就冥冥之中注定了!他不是那种能裹足不前,一辈子只是求知的纯粹学者。他是‘士’,‘通古今,辩然不,谓之士’;‘学以居位曰士’;‘以才智用者谓之士’...

蔡弘毅是许盈见过的,最典型的儒生,这里的‘典型’指的是春秋战国至于西汉的那种典型,之后的儒生其实多多少少都把儒家道理学歪了。有担当,敢作为,性格刚烈,以天下为己任,完美贯彻着天下为己任!

许盈一点儿也不怀疑,蔡弘毅从他这里离开,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

许盈见蔡弘毅沉默不语,笑了笑继续道:“今日就为成仁你上最后一课。”

虽然以后蔡弘毅依旧可以向许盈请教问题,但那个时候一切又不同了。

“《论语》是我等儒生发蒙后第一书,都是倒背如流的...今日旧事重提,只说《论语》中两节,一节是《述而》‘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起如予何?’,另一节是《子罕》‘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许盈没有实现打招呼,自顾自开始了最后一课。

不只是蔡弘毅这个听最后一课的,就是卫琥和乐叔乔都面色严肃起来...这不是他们的最后一课,但他们也知道这一课必然不会简单!他们能学到多少是多少!

“为何以这两节为最后一课?”许盈问了一句,但没有等蔡弘毅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道:“只因我打算用这两节圣人前言赠你——桓魋欲加害孔子,孔子说,德行在我,桓魋这样的人又能怎样?而孔子在匡地被围困,却一点儿也不慌张,而是镇定自若说,文王已死,大道在我!如果上天注定要毁灭大道,我就不该得到大道,如果上天要大道存续,那匡人又能把我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