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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202)

而且因为命令下达的即时性不够,他也只能让手下负责各项事务的人自己见机行事。简单来说,就是放权。

所以,更多时候许盈其实只能像个普通守孝之人那样安安静静在草庐呆着。

当然了,他也不可能就是呆着,什么都不做。一方面,他有继续学习,这方面裴庆照顾他的难处,每隔三日就去草庐一次,为他解决功课上遇到的难处,不耽误三礼五经的修行。另一方面,许盈也自己做了一些学问。

很多以前因为时间问题没能沉下心来仔细做的事情,现在倒是有时间了,譬如写书。

之前是他写信提示了家中殷墟之事,后来也因此获得了许多甲骨。甲骨一部分送到了他手上,借助那些甲骨,许盈做了一些关于甲骨文的研究。另外,许氏随着小朝廷南渡,另一部分藏在汝南老家的甲骨也被带来,现在许盈的研究对象更多了!

许慎著《说文解字》,很是给许家刷了一波声望,许盈研究甲骨文,一方面确实出于兴趣、想要为古文字研究做贡献。另一方面,也是想在这个时代扬名,而且不是那些虚浮名气,得是大多数人认可,可以助他成为海内名士的那种名气!

著书立说,这自然是许盈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其实这样短的时间搞甲骨文研究,又只有许盈一个人,并不能研究出太多东西。但谁让许盈的情况不同于寻常呢!许盈有上辈子积累的一些关于甲骨文的‘常识’,作为一个历史系高材生,此时再研究甲骨文,就有些开挂的意思了。

所以即使是这样短的时间,也足够他做出一些成果了...至少足够成一本书!

事实上,许盈这期间写的书还不止这一本——对于这个时代的守孝习俗,他一开始是不喜欢的,长辈家人去世,人人都会悲伤,但动不动就有那许多规矩,其中许多规矩甚至让人什么都不能做,能喜欢才怪呢!

主要是,面对这个时代,许盈渐渐有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什么都不能做的时间,总觉是浪费了光阴。

不过真的安安分分守孝了,这才觉得不尽然如此。这或许就是他最后安安心心蛰伏的时光了!要知道守孝过去,他就十七岁了(按照此时算虚岁的算法)!一个十七岁,父兄都已经去世的嗣子,有些责任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

到了守孝期快要结束时,许盈甚至觉得这时间太短!再长一些就好了。

事实上,许家的人来接他的时候,相较于许直和许巧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许盈要显得不舍的多——许直和许巧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守孝守了这么长的时间,父兄去世的伤感早就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迫不及待结束守孝生活的想法,毕竟守孝期间的限制确实很多!难熬是真的难熬!

许家人接走了许盈三兄弟,拆掉了草庐,接下来一个月,三兄弟还要在家守孝一个月,才能真正除服。但就现在而言,他们的生活已然基本恢复正常。

许盈回到家中见过了长辈,又被安排了一系列‘小祥’仪式,好在并不复杂,结束的很快。

“汝等先出去罢。”虽然许盈已经两年没有回来,原本侍奉他的婢女很多都被安排了别的工作。但他现在回来,刘媚子、许倩这些人就又安排回来了,她们也了解许盈,许盈当下要沐浴,说一声她们自然就退出去了。

许盈沐浴的时候一直都不喜欢有人在...最多就是小时候,隔着屏风有仲儿在外守着。一来那时候他年纪小,被看到了对人家女孩子来说也没什么,谁家还没有个需要姐姐照顾的小弟弟呢?二来,人小身短的,要是在浴桶里呛了水怎么办?

重活一世,许盈最在意的就是身体健康!而在意身体健康,本意就是在意自己的小命!在这种方面他更不会掉以轻心。

沐浴完毕,许盈穿上了素净、清爽的中衣,衣袍上有皂角的清香,然后又穿上了孝服。头发披散着,走出内室,自然有婢女为他擦干头发。

正在梳发时,罗真走了进来——许盈守孝期间,罗真一半时间呆在建邺,另一半时间回豫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家里说的,反正罗氏现在已经站在了南渡小朝廷这边。许盈倒是不奇怪罗真会劝他家人这样做,事已至此,他也是很看好南渡小朝廷的。

南渡小朝廷并不一定有北伐的锐气,但偏安江左其实并不难。

罗真见许盈在梳发,便坐到了一旁托腮看着,忍不住道:“若冲有些似女郎。”

许盈男生女相?其实不至于,至少上辈子二十岁左右已经不至于了。不过现在年纪小,还是少年人的样子,再加上本来就生的像杨氏,披散着头发时确实有些像。

“此言别人说得,自然你如何说得?”相比起许盈的年少稚弱、似母,罗真才是真的生的像女孩子。不过这种事在如今的贵族中倒不是坏事,因为这是符合当下审美的...品评人物风度时,也能借此占优。

罗真对此没什么感觉,换了一只手托腮:“你如今回来了,许多事倒是方便了。”

之前许盈住在草庐,罗真可以去找他,但不比裴庆去找许盈,那是有正当理由的!作为朋友,三五不时地去拜访,会让人觉得许盈在孝中竟和朋友聚会玩乐。如今许盈回到了许氏宅园守孝,他来找许盈也方便很多——他家也在建邺置产了,只是不像许氏许多族人聚居,所以只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也够了。

许盈微微点头,镜中少年依旧充满了少年气,但眉宇间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旁边罗真又道:“我在建邺也结交了一些人,到时...”

说到这里,罗真忽然扑哧一笑,然后干脆就躺下了:“我又说蠢话了,你是许氏郎君,过了孝期自然有许多人上门结交!怕是各种宴请络绎不绝,到时你还会抽不开身!”

这里面并没有自怨自艾的意思,说的是一种实情——相较于罗真,许盈的身份无论走到那里都好用的多。别看在豫章的时候,与罗氏同为豫章四姓的熊氏可以欺负许盈,但汝南许氏离开了汝南,依旧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成为座上宾,而豫章熊氏就不能了。

熊氏如此,罗氏也是如此。也是在建邺经过了许多冷遇,罗真才真正能明白父亲叔伯为何那样热衷于提高自家门第。不管他们自家怎么想,在世人眼中他们就是不入流的地方豪强,空有家业,而无积累,家声更是无从谈起!今日烈火烹油,谁知明日会怎样!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只能提振家声,让自家也像势族转变。这种事当然不简单,要用到几代人的努力,但难也要做!说起来,如今的势族高门,当初也是这样崛起的。

两人并没有谈回豫章的事,若说最初来建邺是为了守孝,还考虑过如果建邺不好呆,日后要回去。那如今,眼看着南渡小朝廷越来越稳当,这样的想法也就散了。不管怎么说,现如今建邺就是南方的中心,但凡是有一点想法的,总会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