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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109)

许盈视一切如寻常的态度,这并非后天培养,在裴庆看来后天也培养不出这样的孩子——至少不是汝南许氏能培养出来的!汝南许氏确实是此时的势族高门,但也就是这样了而已。这样的家族在华夏总还有那么一些,‘不足为奇’。

裴庆的想法有一部分是正确的,因为许盈这种特殊的认知是上辈子的‘遗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天生’的。身为一个现代人,对于此时的许多东西,他或许会有意外,却很难动容。

他意外的是,世上竟有这样的事,历史的真实总比史书更加详细、也更加残酷,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这不是因为现代人见识的多,事实上这个时代很多事对于许盈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只是太阳底下无新事,站在历史长河的彼方看这个时代,其实

并不存在真正的难以理解。

这就像一个出生在公元两千年以后的华夏人,他们习惯了这个时代的便利与富足,一旦回到□□十年代,肯定会有不适应。但在短暂的不适应之后,再看那个时代的‘划时代产物’,并不能感受到那个时代原住民心中的震撼。

而反之,过去的人来到现在,这种不适应会延续更久!

不过,裴庆的想法也有一部分存在问题,至少许盈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傲慢。哪怕不是他,是其他生活在现代的人,恐怕也会有同样的表现——说到底,这也是一种信息不对等导致的认知差异。

许盈不可能告诉裴庆自己原本是生活在一千多年以后的人,所以这个误会注定要持续很久了。

对于裴庆来说,他倒是觉得许盈现在这种‘傲慢’很好,这只能更进一步说明,他生在这个乱世、这个大争之世,注定就是要做大事的!

裴庆曾听说过各种关于开国之君的‘无稽之谈’,新潮一些的譬如出生时满室芬芳、红云飘过、华盖隐隐现出。老派一些的譬如无父而生、母亲梦中梦日等等——太远的就不说了,就说东汉末年七国争霸时,哪一路诸侯没有传一点儿出生时或者年少时的奇闻异事?

对于这些东西,裴庆向来半信半疑,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是半真半假。他很清楚,这些事说明不了什么,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在普通人身上可能也发生过,只是普通人没机会让其他人知道,甚至连自己都会忘记有过这样的事。

相比之下,许盈身上展现出来的东西,或许成不了奇闻异事的一部分,如果不是他一直注意着许盈,可能根本不会被发现。但他认定,这些东西比起那些奇闻异事、童谣谶语更像是‘天命所归’。

裴庆知道,自己可能陷入了某种执念中。毋宁说是许盈的一举一动告诉他,就是这个孩子了,这个孩子可以实现他一切的抱负。还不如说,他是想让这个孩子成为他设想中的那个人,所以他身上的一切都要被如此解读。

但他不觉得这是错的,因为能让他执念如此,本身就说明了许盈是不同的。呆在这个孩子周围,会下意识地被他影响,忍不住去

设想他的未来,中间投以很高的期待,就像每一个望子成龙的父母一样!

许盈和所有人都不同...这个世界上太多人都被糟糕的时代同化了,于是所有人都一样糟糕!哪怕有个别人能够挣脱出这种影响,敢于用暴力去摧毁旧世界,也很难在他们身上投注希望。

许盈自己不知道,但站在裴庆的视角却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和其他人相比,他身上的精气神都是不一样的!一扫死气沉沉的陈腐,像初升的太阳,像青草叶片上的一滴露珠,像冬雪夜晚里清冷的空气......

这个时代连年战乱、天灾人祸不断,人们的生路几乎断绝,就连贵族也沉浸在醉生梦死当中,这不是享受,而是看不到前路时的死亡狂欢!人受到环境的影响,要么颓丧,要么癫狂...哪怕是有心想要做点儿什么的年轻人也多见迷茫。

而这些东西在许盈身上没有,光只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耀眼的像太阳了。

能怎么说呢,许盈确实没有此时最常见的迷茫,毕竟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他很清楚,‘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乱世总会过去。而如果他想为这个时代做点儿什么,也不会无能为力——决定时代走向的事,他不敢说大话,但只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稍微让这个时代变好一些,那还是很简单的。

许盈以为来到这个乱世的自己已经足够纠结、混乱了,殊不知与生活在这个时代,眼光根本挣脱不了这个时代的人相比,他那连‘简单模式’都算不上!

对于裴庆的言语调侃,许盈照旧不放在心上。

而就在这时,关春来了,许盈抬头去看他...这个多年前、自己记忆刚刚恢复时救下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了。穿着翠竹颜色的衣衫,气质谦和,仿佛是哪家的公子一般。

关春微微一笑:“一切正如郎君所料...胡氏已经委婉传达了意思。”

“他们想知道郎君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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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我想要如何?”许盈听到关春的话,丝毫没有表态的意思。

他这一手名叫‘叩桥不渡’,要想发挥全部的威力,就得让对面的棋手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做不做、怎么做,各种变化越多,越是让对手为难、越是摸不着虚实!

“让胡氏自己去猜罢!”

许盈留下这样一句话是轻轻松松,胡氏那边却为此脑壳痛的要命!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思考,最终送上了‘求和大礼包’...好大一片桑林!

在此时,商品经济崩溃,货币都已经半退出交易市场了,充当货币的一般等价物普遍有粮食和绢帛两种。而其中,粮食虽然更加‘硬通货’一些,但因为其单价低、保存时限更短、更容易短斤少两、以次充好等等原因,其实是不如绢帛好用的!

虽然绢帛也存在着一匹绢帛织的窄些、短些、疏些(这就是劣币啊)等情况,但总的来说还是比粮食好的多。而且粮食因为天灾人祸等关系,价值波动实在是太大了,相比之下绢帛的波动要小得多,用它做一般等价物也比较稳定。

这个时候朝廷用绢帛作为赏赐,商品交易用绢帛支付,丝织业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而缫丝织绸最初的步骤是养蚕,而蚕宝宝的食物就是桑叶,次之可用柘叶(有些别的树叶也可以,但真的用那些喂蚕,就不要指望可以缫丝了)。这样一来,桑林就成了非常重要的经济作物。

古代的读书人谈到理想中的社会的时候,总是会定下一定的指标——譬如要有一座房子、一百亩田、几棵桑树、一丛麻、半亩菜地、一头牛、五只鸡鸭什么的。这个传统可能是从‘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开始的,也有可能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