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知是该安慰,或询问为什么。
陈焰又说:“我也早就没有家了。今天以前,我也和你一样,不甘,痛不可忍。但就在刚刚,我改变主意了。”
少年低垂眼,温柔而深挚地凝注她:
“如果那些爱本就求不来,也许,我们可以重新选择一个所爱之人。”
至今时,宋知不会不懂他此间深意。
这秒,在陈焰执着的追寻与注视之下——
她想起他在大雨倾盆中为自己撑起的伞,他精心为自己策划的通关惊喜;想起他们在泰晤士河上的一吻,想起他们在诺丁山的肆意疯狂;想起他直率赤诚的告白,而她懵懂却不舍地留下。
那么多的暧昧与怦然。
怎么可能不曾有过心动。
但宋知悲戚一笑,看着少年问:“可是,陈焰,你究竟爱我什么呢?”
她轻声道,说给陈焰,亦更像说给自己,“你根本就不认识真正的我。我对你说了很多的谎,我所展现的,也不是真实的我。”
话到此处,宋知忽而不敢再看少年的眼睛。
她垂目,最后说:“你喜欢的不过是一道虚影罢了,又还谈什么爱呢?”
“不。”
陈焰却毫不犹豫否定她的结论。
他将她拥更紧,斩钉截铁,坚定无比:“我喜欢你的意思就是,我会爱你的全部。展现的你,藏起的你,诚实的你,虚假的你,我都觊觎和渴望。”
觊觎和渴望。
宋知心上微震,猛地仰目,下一秒,坠跌在陈焰笃诚又炽烈的眼里。
从伦敦初识到现在,她有很多次,都受少年这双眼睛的鼓动;有很多次,她都想不管不顾地溺进去。
每一次,都是冒名顶替的现实拉扯着她,令她克制。
此时此刻,哪怕烈酒掌控宋知的大脑与思维。
潜意识仍叫她踟蹰,她想越界,却又再度迟疑,反复确认:“可如果我没那么爱你呢?万一我又像那天,早上答应,夜晚就立刻反悔呢?”
她问他:“若我随时叫停,要甩了你呢?”
“我不在乎。”
陈焰不假思索,奋不顾身,“我知道。你有秘密,你喜欢陈西川,你也许根本就不爱我。但那又怎样?我喜欢你胜过一切。而且——”
少年恣肆地邀她沉沦:“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
他请求她:“大小姐,让我爱你吧。”
他蛊惑她:“让我们相互取暖。”
落地窗外,雨珠霓虹,世界又重新陷入暴雨的洗礼。
宋知仰眸盯视陈焰,他亦将她深凝。
四目相对,她见他温柔,见他脆弱,见他情真。
或许是烈酒昏头,或许是少年直击心房,或是多年的压抑忍耐终于教人疯狂。
这一刹,宋知抛却所有的戒律。
少女垫脚,仰头主动将说爱她的少年吻住。
“让我爱你吧。”
“好。”
第54章
情绪上头, 酒精作祟,宋知终于决定冲破规则, 放肆去爱。
少年奋不顾身, 她亦纵身奔赴。
几乎就在她垫脚一吻的刹那,陈焰锢|紧她腰,头俯更低,热烈回应。
放纵的花火在唇齿绽放, 疯狂的两个灵魂彼此释放渴望。
不再似泰晤士河那夜试探的浅尝辄止, 这一刻, 他们肆意沉沦。
宋知什么都不再想, 收起全面的顾虑与畏惧。
她放空自己, 纯粹地仰首,忘情享受属于这个盛夏的初吻。
是混含酒香的微醺, 是闪着霓虹的绚丽, 是暴雨侵袭的淋漓。
亦是,限期童话的最灿烂。
其实很短暂, 但宋知感到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热燥又眩晕。
急剧缺氧,她竟有些想吐。
幸而,少年适时放开她。
陈焰仍锢住少女的腰, 满目炙喜凝住她。
他说:“大小姐,这次迟点再反悔。”
宋知想说好。
但刚张口,胃部便一阵翻涌,她本能地抬手捂唇。
陈焰微怔,以为她立刻要反悔。
他立时作出可怜样:“你别玩我。”
宋知根本不理, 捂住唇,忽而转首频频环视套房。
就像在急切地寻找什么。
陈焰陡然从得偿的暧昧与惊喜之中回神, 他不再多言,牵着女孩就往卫生间狂奔。
刚抱住马桶,宋知便呕地一声吐出来。
断断续续,折腾了好一阵,而少年始终蹲身陪在她身边,不断轻拍着她的背部。
直到宋知开始干呕,陈焰才起身,替她拿来一瓶水说:“漱漱吧,会舒服点。”
漱口时,她听见他打电话,叫人去买解酒药。
宋知再出去,人更重,好像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稍作思考大脑就阵阵发痛。
眼皮微沉,少年的视线投过来,她没多想,脱口说:“陈焰,我想睡觉。”
陈焰盯她半晌,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应声“好”,将她牵进了他的卧室。
等宋知立在床边,看见屋子里少年生活过的痕迹,她才惊觉赧然不妥。
她倏尔站定,怔怔地看向陈焰。
“你……”
她想问他怎么办,陈焰却打断她:
“干嘛这样盯着我?”
他说:“接吻后狂吐,我已经很没面子了。大小姐,别再把我弄得更尴尬。”
宋知扑哧就笑了。
陈焰亦微扬唇:“笑就对了。好好睡一觉,把烦恼全部都忘掉。”
宋知轻顿。
而少年为他掀开被单,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痛彻心扉的这一夜。
宋知最后的记忆,却是少年在她耳边温柔地道:“晚安,大小姐。”
*
在宋知痛哭、发泄又放纵之时,宋语默一直失神坐在那间小店里。
外面的雨下下停停,周围顾客不断来去,而她,像具行尸走肉始终困于原地。
到后来,夜渐深,菜彻底凉了。
周亦婵急匆匆地收伞而来,在她对面坐下,就在宋知离开的那个座位。
女孩满面担忧地问她:“宋阿姨,发生了什么,你脸色看起来好差。”
她疑惑又急切,“不是说约了朋友吃饭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刚刚在电话里的语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宋语默这时才幡然回神,她看向周亦婵,仍透着失魂落魄。
好一会,她终于开口:“亦婵,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周亦婵关切地道:“你和朋友吵架了吗?”
宋知的眼泪与决绝,霎时在宋语默脑海重现。
她说:“吵得很凶,几乎到决裂的程度。”
周亦婵一怔,继而拉着板凳靠近她,紧挨着她重新坐下。
女孩握住她的手,予来温度:“宋阿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