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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家的俏长女(39)

“无需客气,你且安心养好身子,只有你的身子好了,你这一家以后的日子才有盼头。”柳东林说完对着苏云朵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屋里传来苏诚志压抑的叹息声,身边的宁氏用帕子轻轻印了印眼角,脸色却好看了些许,想必也是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了吧。

送走柳东林,苏云朵将宁氏扶回屋里让她在苏泽臣身边躺下休息这才转身出屋,在屋外站定幽深的目光投向苏诚志的房间纠结犹豫片刻还是去了厨房,药应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

原本苏云朵想着喊苏泽轩来端药给苏诚志,她自己上山去分次将半山腰那堆柴火背下山,略考虑了片刻,还是决定自己端药给苏诚志,与老宅那边的事还是得与苏诚志进行沟通才好继续进行下去,总不能拿回廪米却让苏诚志心里又结下疙瘩,那样的话对他养病实在没有好处。

当然她更想知道柳东林那个隐晦的提点,苏诚志到底明白不明白。

苏云朵交待苏泽轩去屋后翻一翻晒着的核桃,她自己则端着药进苏诚志房间。

苏诚志见苏云朵端药进来,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投向苏云朵的的目光带着些许审视和疑惑,不用猜苏云朵也明白苏诚志这个目光的含义,她知道苏诚志已经询问过苏泽轩,就算苏泽轩的回答有所隐瞒,以苏诚志的聪明再联系到柳东林等人的话,他能猜出个大概并不稀奇。

经过半个多月的适应,苏云朵虽然没有十足的底气,却也不怕苏诚志探究的目光,这个家有那么大的变故,苏云朵觉得她的性情有所改变应该不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故而十分坦然地直面接对上了苏诚志的眼睛。

苏云朵的坦然反倒令苏诚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接过苏云朵手上的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脑子里却如同翻江倒海。

他被人从镇上送回葛山村那天,昏昏沉沉中听到妻子儿女悲戚的哭声却无力安抚,听到小杨氏和杨氏嫌弃的话又无力反驳,听到爹娘要将他这一房净身出户更无力哀求,只余下满腔的悲愤郁结心头,让撕心裂肺的咳嗽将自己带向无尽的深渊。

那种悲愤和无力,让他没了生存的勇气,只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若非身边妻儿的啼哭声让他的脑子渐渐地有了一丝清明,心底涌起丝丝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只怕当日就魂归九天了。

那日被送回葛山村,他本就病情沉重,又被镇上大夫的一句“肺痨”的诊断打击得体无完肤,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自己的状态大约离魂飞魄散也不过一步之遥,他是多么希望得到爹娘的安慰和支持,却万没想到爹娘会如此绝情。

第45章 解释

这半个多月,苏诚志人躺在病床上,脑子始终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经历人生巨变,躺在病床上的苏诚志也与一般的病患没有什么差别,想了很多很多。

从此之后他再不是生活在大家庭的苏家老三,而是从苏家分家出来独立的一家之主,妻子儿女的未来都得靠他来支持,他却偏偏病休难支有心无力。

每当想到那日爹娘的绝情,他的心底的疼痛就如同钝刀割肉一般久久不去,心里戚戚然不知再见爹娘该如何自处。

偏老宅那边还不放过他,一个侄女也能到他面前来大放厥词,那一声声扎心的话若非爹娘默许,十三岁的侄女如何敢说?

接连两次吐血散去了许多压在苏诚志心头的郁结,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却又在心底平添了对未来的忧虑。

当日他是被镇里的大夫铁口确诊为肺痨,就算他养好了身子,要再想回学堂做夫子只怕没那么容易。

没有做夫子的那份工钱,他该如何带着一家度过寒冷的冬季?

柴火可以上山去捡去砍,粮食呢从何而来?!难道真的要靠宁氏一双手来养活一家人?

宁氏的产期就在年节前后,到时家里又将多添一张嘴,宁氏总有一两个月不能做绣活,难道一家人就这样等着饿死?

虽然离下次领取廪米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可这三个月该如何度过却也是关键。

苏诚志心里明白,向老宅要廪米是必须要走的路!

当日能够将全年的廪米一次性领出来,自然是大姐夫使了关系的结果。

这事若传扬出去,在县衙当小吏的大姐夫林陆虎也脱不了干系,他应该可以利用这一点讨回一些廪米,总归得让妻子儿女先有口吃的,活着才有未来。

想到预支的那三个月的工钱,苏诚志又叹了口气。

这事又与大姐苏姝和大姐夫林陆虎有关!

那是因为林陆虎家中急需用钱,苏姝和林陆虎一起回娘家哭诉,开口就要二十两。

因为有苏诚志的廪米和工钱,苏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是一下子要拿出二十两还是很为难的,当然就算家里有,杨氏也舍不得拿出来,于是逼着苏诚志向学堂预支了三个月的工钱,再加上苏诚志当月的工钱这才凑足苏姝和林陆虎需要的二十两银子。

如若不能回学堂继续教书,这笔银子自然得还给学堂,十五两银子从何而来?

不过嘛,想起那笔预支的工钱,苏诚志心里不由地就要感激一下学堂账房先生。

记得当日预支工钱的时候,因为急用钱林陆虎是跟着他一起去学堂账房拿银子的,银子压根没经过苏诚志的手,林陆虎迫不及待地从学堂的账房先生那里“抢”过了银子转身准备离开。

账房先生对苏家的事早有耳闻,实在看不得学堂学识最好脾气最好的苏夫子就这样被人欺负,于是打着哈哈多了一句嘴,逼得林陆虎不得不与苏诚志在账房先生的见证下立了借款单据,连带着另一位来账房领工钱的先生一起做了借款单据上签了名,并注明这笔钱除了苏诚志当月的工资还预支了学堂三个月的工钱。

当时林陆虎的眼神像刀一样,更让账房先生不喜,索性一式三份,林陆虎和苏诚志各拿上份,另一份与苏诚志的预支单据一并在学堂的账房留存,这样一来林陆虎想赖都赖都赖不掉!

今日苏富贵和苏大志为何出现在学堂附近,绝对不可能是去还预支的工钱,剩下的只有一条,那就是想办法找关系抽出那张借款单据。

苏诚志并不担心那张单据,学堂的账房先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通的,除非带上银子还清预支的工钱,连苏诚志或者宁氏亲自出面只怕都难!

如今想想还真多亏账房先生多了那么一嘴,否则原本就家徒四壁的家又得背上十五两银子的外债!

不过要粮要银居然是一向老实木讷的女儿苏云朵率先提出来,总归让苏诚志觉得疑惑,于是看向苏云朵的目光就多了几许审视。

没想到苏云朵却表现得十分坦然,似乎压根没感觉到他带着审视的目光,这个女儿自从分家以来变了很多啊。

苏诚志压下心头泛起的疑惑,轻咳一声让刚刚进来的苏泽轩去替他烧点水,他想擦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