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想过就这样照顾着微微儿,等她死后,便让微雅儿照顾她。直到她工作回来看见孩子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硕大的客厅里。
昏黄的天色,微弱的背影,在那一刹那的,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错了,她一直都错了。
她害怕孩子受伤,便一直把孩子护在她的玻璃罩中。
她忘记了,孩子不是易碎的玻璃娃娃。她忘记了,孩子也会孤独。
现在,看着孩子雾蒙蒙的眼神,她不知道她做的对不对,她尽了全力去给孩子幸福。
微微儿看着凌母泛红的眼睛,心慌慌的。
她是庶女,自小养在嫡母身边,她的生母眼中只有弟弟,她谨小慎微地活在后宅中。嫡母是个宽和的,没有关系过她,也不会刁难她。
来到这里,只三天,她便感到了浓浓的母爱。她受宠若惊,心里慌乱。她不懂为何自己在这里,仙镜中的她还是原来的模样,肩上的牡丹痣依然在。她明明还是她,却多了很多关心她的人。
“不哭。”
微微儿鼓足勇气,摸上凌母的眼睛,糯糯软软地劝慰着。
凌母一愣,眼泪大滴大滴地垂落脸颊。
宝贝,开口说话了……。
凌母又哭又笑,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微雅儿听到老妈的嚎啕大哭之声,心中震惊。自从爸爸死后,她都没见过老妈哭过。
“老妈!哭什么哭!”
微雅儿听到哭声,闯进门,看着老妈狼狈抹泪的样子,心中难受。本意上的关心,脱口而出,就成了责备。
微微儿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微雅儿。
她最是怕这个姐姐。
凌母紧紧地抱着微微儿,哭的不能自己,仿佛把十六年里忍下来泪全部哭尽。
她信了,从今天开始她信命。
微雅儿心如一团乱麻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劝慰。
这样的感觉的,真是糟糕透了。
微雅儿粗鲁地用袖子擦着凌母的眼泪,嘴上恶狠狠地说着:“哭什么哭!难看死了!”
微微儿学着她惊慌时凌母的安抚动作,动作有些僵硬地地拍着凌母的背。
“雅儿,宝贝刚说话了。”
颤抖的声音炸在耳边,微雅儿呆愣。
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微微儿。
微微儿低着头,手搅着帕子,越是紧张,她越是张不开口,着急的两双猫眼又开始湿润起来。
“乖,不怕。咱不急,等宝贝想说的时候咱再说。”
微雅儿的理智回笼,听到老妈柔死人话,浑身的毛孔收缩。她就纳闷,这些腻死人的话,她老妈是如何说出口的。
“宝……。”啊,呸,都是老妈给带的。
“妹子,喊声‘姐’听听。”
微雅儿半玩笑的放松语气让微微儿紧缩的心缓和过来,她会说话,只是不喜说话。
“姐姐。”
轻轻柔柔的一句呢喃,让微雅儿的心颤动,一股热流往眼中汇集,她现在理解了老妈又想哭又想笑的感觉,喜极而泣从来都是因为太过突然的惊喜。
微雅儿闭上眼睛片刻,再睁眼,妩媚的丹凤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大笑起来。
安静悠闲的小城镇。
三十辆婚车洋洋洒洒得停在一座精致的小别墅前。
凌母听到汽车齐刷刷的鸣笛声,嘴上一乐,从沙发上站起来催促着还沉浸伤怀中父女俩,“赶紧的,孩子都到了,我们先去酒楼,孩子去接新娘。”
凌母看着百般不情愿而慢吞吞的两人,又不放心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都给我乐呵着点。要是惹我儿媳家不高兴了,小心你们的皮!”
凌当当囧哒哒地与凌父对视。
“爸,都是你惯的!夫纲不振!”
凌父惩罚地打了下凌当当的头。什么夫纲不振,他这是疼媳妇。
凌母抱着一大摞的红包小跑着坐到最花俏的轿车里面。
凌当当也首当其冲,抢在凌父之前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凌当当下巴放在驾驶座的靠背上,皱着一张包子脸,抱怨道:“哥,你咋最近都不回家?老想你了!”
凌母横瞪着凌当当,怒斥道:“给你说多少次了,上车先系安全带!”
充当司机的左水逸默默地系上了安全带。
尉迟冽霸伸手揉了包子脸的脑门,泛着冷肃黑光的眼睛浮上了些许的暖意。
被虎摸了。
凌当当笑眯了眼睛,心满意足地坐正,规规矩矩地扣上安全带。
三十辆车稳稳妥妥地开到酒楼,凌家的亲戚开始陆陆续续地到达。尉迟主家那边的亲戚因为身份上的缘故,都不太方便出动,索性把这次的婚事交由凌家全权负责。
京郊,与古宅隔山相对的老人闲居社。
尉迟老爷子等天色大亮方起床,与老友们一起做了一套陈氏太极拳,吃过早餐,又喝过半盏茶,开始与老友下棋。
“昨晚又闹病了?”
尉迟老爷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到底惹起了老棋友的注意。
心不静,这棋面也漂浮无定力。
这盘棋局也不必下了,最多不过五步,必输无疑。
尉迟老爷子把黑色的棋子一个个地放到檀香木盒,手上沾染上淡淡的香气。
“冽儿今个结婚。”
老友的神色有些不善,没好气道:“你没那看人的眼光就不要多事,好好的一个孩子,看被你这个老东西给害的。赶紧跟我说说这次是哪家的,让我儿子好好查查,省着又是个浪荡不靠谱的。”
说来话长,尉迟老爷子一辈子最看重的便是尉迟冽霸,尉迟主家亲戚关系淡薄,各人有各人的发展线,他这一脉的重担也只能交到尉迟冽霸手上。
在尉迟冽霸年纪正当的时候,尉迟老爷子为尉迟冽霸前后相看了两个孙媳。两个孙媳在婚前的名声都很好,谁知,婚后就原形毕露,在尉迟冽霸出任务的第一年就守不住了。
对上老友的责备,尉迟老爷子摆摆手,心灰意冷道:“自这两桩事儿后,我也看透了,人老了,不服老都不行。也别插手小辈们的事儿的,静静心,安安生生地养老才是小辈们的福气。”
“那这次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
“冽儿养母安排的。”
尉迟老爷子拿着棋盒,走向住所,远远地看见方伯与方妈似乎在争辩着什么。
方伯是从南方杭州西湖那片精致的地儿出来的,方妈是在北方黑龙江的土炕上出生的。方伯瘦瘦小小,方妈大高个子。方伯洁癖,方妈粗糙。方伯多愁善感,方妈爽朗豪气。
两人一南一北,性格上有着天壤之别,生活习惯上又大相径庭。
两个人的婚约,了解他们的人都不赞同。
自从结婚生活在一起后,两个人吵过也打过,却从来都没有冷战过。
四十年过去了,两人还是水火难容的老夫老妻。
尉迟老爷子也习惯了这对夫妻的热闹劲儿,只咳嗽了一声,淡淡然地走了过去。
“诶,老爷子,您先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