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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74)

苏明德目光炯炯的瞪着他,打断他的话:“你说见死不救是什么意思?”

孟无光咧嘴,“看来你一点也不惊讶苏怀春失去嗅觉。”

“疯子和尚的嗅觉也是你毁的?”

“是。和害你失去嗅觉的是同一种药,我亲眼看着他喝下,亲眼看着他梗着脖子痛苦的倒下。哈,我本来是想直接把他毒死,但没想到他没死反而是没了嗅觉。不过这更好,让他更痛苦。”

“你和,疯子和尚到底有什么仇怨?他可是你的父亲!你的亲身父亲!!”

孟无光盯着他的目光黑沉无光,全无活下去的希望,唯余了无生趣的绝望。要不是那一抹不死不休的仇恨,恐怕早就是个死人了。

“杀妻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杀妻……杀子?”

苏明德正待问清,孟无光却已不肯再说,只是冷冷泠泠的说道:“这些事情你去问苏明曦,他什么都知道。包括那些被掩埋起来的真相,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说完,他就挥手让人来将他赶走。

同时他也光明正大的宣告,苏明德他没资格参加斗香大会。他也不害怕让苏明德怨恨,更不害怕让他知道他在报复。

他已然孤身一人,害亲害友,利用无辜之人,与虎同谋。桩桩罪责,早已做好下地狱受责难的准备。

因为此举,让苏氏再次成为建邺笑料。

再说苏明德回到府中,斟酌再三,还是向苏明曦问起苏明献的事。

苏明曦当即愣住,然后便是神色激动的问他从何得知此人。

苏明德将遇见孟无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苏明曦得知怔怔然。

神色恍惚令人不忍卒睹。

他本是高兴有生之年还能得知异母弟弟的下落,却料不到他以赤诚之心相待,后者却是恨不得生吞了他们。

苏明曦经历近来一连串的打击,早就颓败不已。鬓上白发悄然增加了许多,看在苏明德眼里,平白添了几许悲凉。

“堂兄,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明曦眼神飘远,淡淡的语调里藏了许多苍老和心酸。

从苏明曦的话语中,苏明德得知当年发生的事。

说来寻常,无非是世家子爱上官妓,惹来轩然大波罢了。但又不寻常,不寻常之处就在于最后过于悲惨的结局。

苏明献本是苏家庶子,上头虽然有嫡长兄和惊才绝艳的小叔,但他志向本就不在香道之上,而在官途。

他也是有几分慧根,胸中藏了许多沟壑。少年时候,就隐有一飞冲天之势。倘若没有发生意外,恐会成为大宰辅也说不定。

可惜,意外偏偏发生了。

那年春天,青溪之上,秦淮河岸,画舫上的罪女一曲歌喉一个眼眸就此引得苏明献沦落,执意娶她为妻,不惜叛离家族。

苏明献的妻子素冬,本是罪臣之女,一辈子都是官妓。而苏明献对她一见钟情,情深至此。

苏氏一族震怒,无法接受一个罪臣之女入门。

苏怀春更是坦言,要苏明献从家族和素冬二者间选择一个。

苏明献毅然选择了素冬,而后脱离族谱。

苏明献脱离族谱之后娶了素冬,他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寻得教书先生的工作,同在家里操持的素冬一块生活。倒也颇有几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活。

只是好景不长,苏明献为了一个官妓脱离族谱的举动令整个苏家蒙羞。苏怀春更因此震怒不已,当看见小两口过得有滋有味更是震怒。

暗中使了些许手段令得无人敢任用苏明献,让他四处碰壁,只能靠素冬一手刺绣养活。

这对于胸有抱负的苏明献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巨大。

苏怀春本意是要挫折消磨掉两个人的爱情,他是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不离不弃的爱情。他只相信贫贱夫妻百事哀,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爱情就是一个笑话。

倘若没有意外发生,苏怀春也许就做到了。

后来,素冬怀孕,七八月的时候因为操劳过度早产了。苏明献四处求大夫和产婆,因为不想得罪苏家而没有大夫产婆肯上门接生。

苏明献求到了苏府,在大门外跪了许久,磕得头破血流。却只得来苏怀春一句休素冬,方才救她。

苏明献额头上的血水顺着倾盆大雨流下,很快渗进土里看不见。犹如他和素冬坚持的爱情,卑微而不足言道。

他最终是妥协了,只是时间晚了。

一尸两命。

苏明献最终失去了妻儿,他将所有的绝望转换成恨,他深深的恨着苏家,恨着他的父亲苏怀春。

处理了妻儿后事,苏明献就消失了。

再次出现,已是十几年后,满腔怨恨的孟无光。

至于苏怀春之后如何悔恨也是无可挽回了。

得知一切真相的苏明德怅然,他也说不清谁对谁错,又该怨怪谁。只是他觉得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扯到这一代,不该因为那样的怨恨而报复到无辜的人身上。

说完一切,苏明曦也是沉默。

房间里一时静寂无比,过了一会儿之后,门外有人来报,道是有客来访。

苏明德起身迎客,于门口处问小童:“何人来访?”

“木氏公子。”

木淮琛?

第64章 第陆拾叁章

苏明德出去,一眼便见木淮琛在自己院子里,背对着自己不知在观赏什么。

“木淮琛?”

木淮琛回头,顿时让苏明德如见环佩叮当、仙音袅袅之画面。木氏一族出美人是建邺出了名的,当初苏怀秋一人艳压木氏。

苏怀秋之后便再无人可压木氏美人一头,木芳州也是建邺出了名的美人。如今木淮琛褪去了少年时候的青涩,出落得美丽脱然。

加之常年随师父荡迹林木山水间,自有一份常人没有的悠然自在。

站在庭院中间,纵是粗衣麻布,也觉飘飘若仙。

苏明德一阵惘然,当年斗香大会,二人初识,却有知交之意。不料命运使然,缘分便尽。如今再见,旧识淡泊超脱,而他身陷囹圄,两相对比,早已胜他许多。心中不觉唏嘘。

木淮琛淡然的笑:“苏明德。”

苏明德回以一笑,便是这相逢泯然一笑,就把心中隔阂全都驱除。两人重又找回熟悉之感,“过段时间你就要参加斗香大会,还来我这里不怕惹来闲话?”

“斗香大会对我来说不重要。”

苏明德看他。

木淮琛拢着手,笑得光风霁月,他说道:“就算不得到天下第一调香师的名头,我也还是调香师。这个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名声不会增加我调香的能力,也不会减弱我调香的能力。所以,不重要。”

苏明德感叹:“你果真变了不少。”

当年的木淮琛功利心很重,不过小小丙级斗香大会他都看得很重,而今却对天下第一的名头嗤之以鼻。看来,管大师的教学方式很独到。

木淮琛问:“我听说你的嗅觉坏了。”

苏明德叹口气,“你倒是不斟酌就问了。”

“我斟酌了你的嗅觉也是坏的,不会好。我不斟酌,结果还是……”

“行了行了。知道你道理一大堆。”苏明德抽着嘴角,打断木淮琛打算出口的长篇大论。“是坏了。”

“有影响吗?”

苏明德知道他问的是对斗香大会的影响,他回答:“影响会有,不过不大。”

闻言,木淮琛说道:“这么说,你心中已有胜算?”

“没有。”

“??”

“对手强大着呢。尤其是当你的对手了解你一切的弱点,熟悉你一切的调制手法。要赢,太难。”

从知道孟无光的身份之后,苏明德就考虑到了斗香大会的事。

他的调香手法都是疯子和尚一手调|教出来的,而孟无光又是苏家子弟,对于他的调香手法很熟悉。再加上孟照临也是个调香天才,所以这一次的斗香大会,他并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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