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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19)

万钧在屋门口垂眸等着,疯子和尚瞥着那浑身散发着温润如玉、风清云朗若君子的青年。

嗤笑,充满嘲讽,“满口谎言不见心虚,一词一句将人带进你的陷阱里,当真是心窍玲珑。”

万钧一词一句中没有谈及苏明德的容貌丑陋反而是称赞,但却令苏明德更为深信不疑自己生而丑颜。

听到疯子和尚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敌意,万钧半丝神色也无变化,仍是温润和煦的端方君子。

他说:“大师听得分明,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何以半句不提?偏在小公子背后对余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不正是默许了余之所为?既是默许余之所为又何必愧疚要在背后充当好人责斥余。”

“你!”

面对万钧从头至尾也没变化过的音调和神色,疯子和尚从恼羞成怒慢慢变得平静,那般心绪转化之快倒叫人侧目。

疯子和尚蓦地笑了,夹着得意夹着沧桑还有些微不易察觉的悲伤,“你是什么人?不。不。不必说了。看你百般遮掩明德容貌,山野和苏府当家没有阻拦反而放任这般行为落在你眼中,你却习以为常......你是知道那件事,你也知道山野是谁...那么,他如何...那十年间,他过得如何?”

万钧沉默不语。

疯子和尚也没想听到他的回答,兀自失神喃喃自语:“怎会好?他一介男儿身,他那般骄傲的性子,十年......十年也算熬过去。那么,那么剩余五年呢?五年空阁形单影只,囚牢枷锁缠身,如何好?听闻他近年来信佛,常常是青灯古佛伴着,是要寂寞不已。他那般活泼好动的性子......”

苏明德拿了书袋往身上一套便蹦跳着出来,扑进万钧怀里。回头一见疯子和尚喃喃自语、疯疯癫癫的样子知是又犯病了。

扯扯万钧的衣袖,苏明德颇为担忧的问道:“疯子和尚又犯病了。要不然,我们留下?”

万钧将他托抱起,像托抱着一个小孩。

五年将当初的俊秀少年身形拔高,长身玉立。容貌上曾柔和的线条也被雕刻得深邃坚硬,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唯一不变的便还是那双温柔如春江之水,亮堂若春日阳晖的眼。

“大师犯病三天两头的事,小公子您不可以再用这个借口逃课了。须知太社的堂长已把您列入重点观察名单中了。再缺席,怕是要找来老爷交谈一番。”

呃?

听到找堂兄交谈这事儿苏明德不由打了个寒颤,眼珠子滴溜溜的滚着,也没怎么担忧疯子和尚。

起先见到疯子和尚犯病是担忧的,五年来见得多了,便也知道疯子和尚犯病时间其实很短并不会伤害到自己,而且那其实是疯子和尚的心病。

心病是连大夫都无法的事情,苏明德自然也无法。

“那我们还是赶紧去太社吧。对了,先点一些檀香。让疯子和尚平静一些。”

点完檀香,万钧便将苏明德抱起运以轻功飞奔至河渠,他们自有一艘小船,乌蓬黑漆,小巧玲珑。

苏明德跨入中舱,万钧在船头撑起竹篙,也不知他使的什么手法,划船的动作不缓不慢,优雅自然,可船随水而流的速度愣是河渠中半艘船也赶不上。

如同箭一般,这苇叶似的小船飞快的穿过大河渠小河渠,穿过幢幢桥底,在多如繁星的乌篷船中灵活的穿梭,不多一会儿,便使进秦淮河。

一旦进入秦淮河,意味着离太社也不远了。

十里秦淮,半丈软红尘。大红灯笼还留着微弱的光亮,雕栏画栋似的画舫静谧的浮在秦淮河上,河面上飘着一层油腻的脂粉。

有酒味、脂粉味,男女情|色之后的味道钻入大清早工作的人们的鼻子里,有人厌恶,有人迷醉,有人无动于衷。

十里秦淮,一半红尘堕落繁华,一半悬梁刺股圣贤地。将两边分隔开的不止是淫靡与圣贤,还有昼夜伏出的生活差异。

一边刚刚歇下静谧没有动静,而另一边的太社则是晨钟敲响,学子陆陆续续踏入学堂书院,朗朗读书声琅琅响。

万钧将竹篙往船舱中一扔,扶着苏明德踏上码头,抱起就往太社里冲。太社大门人群如潮涌进。

示意着上课最后时刻的钟声叮铃铃的响,急骤如暴雨。把个学子驱赶。

“万钧,快快,大门要关上了。趁现在,人群一乱,你立即冲进去!”

苏明德在万钧的怀里,目光炯炯瞪着大门,一手伸进书袋里蓄势待发。

等到看到大门关得只容一人进去时,苏明德杏眼一眯:时候到了!

他猛然将手从书袋里抽出来,连同被拔|出来的还有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用力往混乱的人群中一扔。

大叫:“有蛇!!!”

众学子低头一看,喝!好一条形貌凶猛的银脚带。

这要咬上一口,绝对一命呜呼。

那毒性至猛的银脚带还在人群中游窜,吐着红心子张牙舞爪之态。

认得出它的人惊恐狂呼:“银脚带!”

一言出,众人惊。前刻如潮般涌入,此刻如潮般涌出,如鸟兽惊慌失措逃窜一般。恰好露出大门的空档。

苏明德兴奋,“快!万钧,趁此刻!”

万钧配合得当,拥着苏明德一个闪身进太社大门,顺便发出了一声隐暗的哨声。本还在人群中作威作福的银脚带一溜烟消失了。

‘咣。’

待得众学子平静下来,面对紧闭的太社大门显得欲哭无泪。

苏明德哈哈大笑,从万钧怀抱中下来:“进来了。万钧,咱们可以大摇大摆放轻松的走进去了。”

“哼!大摇大摆?放轻松?在门口私自放含有剧毒的蛇扰乱学子,制造恐慌,钻漏洞跑进来。没爹没娘的杂种,当真放肆!当真不要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

堂长:或书院主持人山长的别称,或在山长下协助山长管理和教学工作,或从生徒中选任责督课堂记录搜集诸生疑难问题。

第17章 第拾柒章

苏明德回头,看到是七八个人拥着前头生得剑眉星目的青年正傲慢的看着他。

苏明德转回头,拉着万钧向前走。

此前开口嘲讽的人名为周凯,被光明正大忽视而生怒,向前几步就要拉扯住苏明德的手。照他那般粗鲁的动作怕是要抓伤手臂。

万钧一个错步挡住他并反掐住他的手腕,看似轻松实则攥得周凯手腕疼得近乎失去知觉。万钧面上仍带着春风般的微笑,道:“周公子有何话好好说便是,我家小公子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的。是吧,于公子?”

周凯疼得面色发白,当听得万钧口中于公子四字时明显一缩,也不敢痛呼出声。只顾埋头偷偷瞥向七八个人之中的领首。

仔细看过去才会发现那七八个人的衣服与大部分学子有区别,普通学子所着衣服为统一的蓝衣白襟广袖。

而他们所着皆为青衣,领首与其他青衣所不同的便是青衣之上绣着绿竹,若不仔细瞧还就瞧不出来。

那领首者名曰于行峰,字朝宗。为秦国公府嫡长子,同时也是太社首席学子。因学识优秀,颇有生徒领袖之风范而被任命为学长。

向来负责学生学业、行止以及教务行政,这大清早的便是要来抓迟到的学子。

于行峰是秦国公嫡长子,秦国公府地位巍然,是建邺数一数二的大贵族。上有秦国公老夫人的嫡亲妹妹贵为大魏太后,下有秦国公嫡长小姐贵为弘光帝贵妃。

若是那嫡长小姐生下个长子,便是未来大魏的皇后。她的孩子就会是未来大魏的皇帝。

这秦国公可不是建邺的大贵族?

于行峰便是未来的秦国公,光是冲着这一份殊荣,太社里便有不少人追随。

然则,于行峰与苏明德不对盘。

准确来说,先是于行峰看不顺眼苏明德,后是苏明德厌恶于行峰。

二人相看两相厌。

偏偏于行峰是太社学长,两只眼睛无数狗腿子帮他盯着苏明德,稍一个不慎就被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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