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七月忧伤开满地(20)

作者: 婉兮清扬 阅读记录

“你把我当成朋友了吗?”

“……”

“如果是朋友,付出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

“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关心的吗?”

“……”

这样的几个问句下来,顾忧忧全部无话可说。她并不觉得自己一直是很冷漠的人,可是心里的门一旦紧闭,要再打开却是万分困难。她也不明白起来,她和叶喜的相处,从一开始不也是这样的吗?为什么现在叶喜会拿这些话来大说特说呢?

这却让她想到了父母——之前的点滴,在争吵的时候,原来都是可以用来攻击的。

叶喜终于平静下来,低着头坐在床沿上。她的牛仔裤,湿了一块,顾忧忧这才发现她在哭。在两个朋友里,顾忧忧对慕幽要来的敏锐,对叶喜却始终迟钝。也许,是因为她习惯了叶喜对自己的主动。

真要不得,在这个晚上,顾忧忧怯怯地站在哭泣着的叶喜面前,手足无措。

她几乎觉得自己,罪无可恕,注定的被厌恶。

叶喜的脾气却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天早上,她就像没事人似的说着以前一样的话。顾忧忧却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样,她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和叶喜发生过不快,没几个小时,怎么就能够忘得一干二净呢?

她还是没学会,忘记在很多时候要比记得来得好。

高考的三天,结束的无声无息,分别的惆怅,在校园里飘散。

突然想起很多的事,尽管这些事情的发生和她扯不上任何关系,可是顾忧忧提着行李,在宿舍楼前驻足,却有许多记忆像水一样流过她的心里。

——学校的枇杷树会结出黄灿灿的果实,晚上下自习的时候就常常有人偷偷去摘。

——学校的广播室,曾经被人用来告白,然后震得每间教室的学生一愣一愣。

——教室的墙上总是被涂满密密麻麻的字迹,是一些人不亦乐乎地对诗。

……

很多很多。

在这个学校的三年,就这样过去了。

而今,顾忧忧十七岁,即将成年。

也许因为顾忧忧马上就十八岁了,家里的战火突然平息下来。

这天妈妈神经兮兮地拉开顾忧忧房间的门,眼神闪烁:“忧忧,我和你爸要离婚,你跟谁过?”

顾忧忧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期待父母真的离婚,心里五味陈杂而且纷乱不堪。可是她看着妈妈的眼睛,惊觉里面的疲惫,她开口说道:“我和妈妈一起吧。”

最后顾忧忧和妈妈一同搬离了这个家,住进一所大房子里。她知道房子是爸爸提供的,据说是离婚的补偿之一。

搬家的时候,锁在抽屉里的同学录被顾忧忧翻了出来。封面上紫罗兰色的图案,崭新如初,翻开来,不论名字还是字迹却都陌生了。要使劲地想,才在脑中拣拾起一些零星的碎片,最后她终于放弃。把它合上,随便往包里一塞,不是说不重要,却已不需要那么珍惜。

于是,新的日子终究来临。

2

填志愿的时候,顾忧忧很快写好,黑色的笔迹在白色的纸上,方方正正。

站在厨房的妈妈探出头来,看见顾忧忧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盯着对面的大大鱼缸,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的志愿填好了?”

她点头,目光却不偏开。鱼缸中一尾火红的水泡眼正游来游去,划出彩色的水波。这是她们搬进新家时顾忧忧执意要买的,妈妈并不明白这个孩子突然的固执是因为什么,但是她还是顺从了女儿的意思。

顾忧忧不是喜欢金鱼,但是她想要鱼缸。

淡蓝色透明的缸,明明是透明的,里面的东西,却并不能够看的多么清晰。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好多事,仿佛近在眼前了,却还是触摸不到——就像,高一的第一个月假,她在宿舍的窗口伸出手去,却发现离那些枝叶,总有距离。

就像很多很多的事情。

原来,那么多事都可以用一个道理来说明。

顾忧忧斜过头去,志愿表摆在旁边,轻轻的一张,像是风一吹,就会被吹走一样。

她估的分有些危险,她自己觉得发挥不错,可是没想到,考完下来一看答案,心顿时凉了半截。当她看见叶喜灿烂的笑脸,都觉得是对自己大大的讽刺。

该怪自己过于自信?刚对完答案的时候也许还有些责怪自己,现在却已经完全没有。

到哪,都是一样。

志愿表刚交上去那天,叶喜就兴冲冲地打来电话问顾忧忧填的哪里,然后继续兴冲冲地告诉她,她们填了同一座城市的学校。

“还有慕幽,也填的那里。”叶喜的语气兴奋,很高兴朋友能够继续在一起。她喜欢打听这些事,顾忧忧从来都是辗转地从叶喜那里知道甚至远比她来得亲密的朋友的信息。

她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欢快的女孩声音,从早先初识的略显娇软到今日今时的清甜,她有些晃神。

待那头不再有声音,她方才开口,带着些迟疑:“我没有填Q大。”

电话线那边,声音突然消失,默然很久。然后一个“哦。”轻轻地飘过来,再无其他言语。

只剩下“嘟嘟”的声音,话筒拎在手里,顾忧忧面无表情。

苏未然的电话在第二天响起,铃声响了老半天,顾忧忧才磨磨蹭蹭地过去接起来。

“你报的哪?”又是一个问志愿的,烦不烦?顾忧忧真懒得回答。

“你那天对完答案,脸色不是太好。”苏未然一贯是体贴入微的。

顾忧忧点头,又猛然发现点头对方也看不到,她拉出个自嘲的笑:“是,我没报Q大。”

对面的声音急急地响起:“那你填的哪?”

“W大。”

这个消息,像是一瞬间传遍了所有认得她的人之间,肖言也打来电话问,提到高考是不是考砸了,有没有复读的意向。顾忧忧坚定地拒绝了,她不想再读一遍已经让她够厌烦的功课。同时,她想到,关心这个消息的人,多半是以看好戏的心态存在着的。

晚上,顾忧忧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四周都是眼睛和嘴巴,目光和话语同样的恶毒。

惊醒的时候,她的背后冷汗涔涔。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无视所有的恶意,只能够尽量忽略,所以对待每个人,都拉开距离。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她这样觉得。

叶喜再打来电话,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开头随意的几句交谈,顾忧忧知道叶喜已经能够对她的志愿淡然处之了。可她随后的一句话,却在顾忧忧心里扔下一颗炸雷。

那头叶喜轻声说:“有个人,也是报的你那,就是那个很酷的男生。”

很酷的男生,顾忧忧马上知道她说的是谁。

林扬。

记忆中,叶喜这样形容过的人,就只有他。

因为填了同座城市的缘故,最后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叶喜和慕幽约定一起走。相互的学校开学的日子隔得不远,这样也可以彼此照应。走的那天,顾忧忧也去送行,她看见慕幽的父母,叔叔伯伯一起出动,阵势场面都很有些壮观,让站在一旁的她和叶喜面面相觑,却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发笑。慕幽显然察觉到了,轻轻跺了跺脚,扔过一个有些羞恼的眼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