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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 09 至死方休(17)

落款“安然”。

“她是在向吴老先生表明心迹。”程启思缓缓地说,“她对他的一片痴情十分感动,但她却对我的父亲一往情深,不会离开他的。所以,她将这串明珠还给了吴老先生。而吴老先生在失望之余,想必也尊重了她的选择,只是将她的信和明珠,珍藏了一世。”

锺辰轩忽然说:“不对。”

程启思问:“怎麽不对?”

“如果安然最终选择了你的祖父,那麽她就不会跟别人私奔。”锺辰轩说,“既然如此,你的祖父就没有理由要杀死她。”

程启思沈思地说:“我的祖父杀死了我的祖母,本来便是我父亲的猜测。事实上有没有这回事,我们现在完全不知道。这一切已经过去得太久了……”他忽然笑了一下,“说文艺点,真是往事如风,我们到哪里去追寻事实的真相?”

他把一床薄被拉开了,慢慢地给床上的老人盖上,把他的脸也遮住了。“我本来以为,这位吴老先生会是一个知情人。事实上,他的确也是……我相信,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可是他……”

“可是他就在我们来到的时候,突然上吊死了。”锺辰轩截断话头说,“我不相信这是巧合,决不相信。”

他们听到一阵茶碗响动的声音,那个叫“杨多福”的男人,端著一个茶盘,出现在门口。他一脸谄媚的笑容,小心地走了进来,把茶盘放在了桌上。他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锺辰轩叫住了他:“今天是你把那位在我们之前来的客人领进来的?”

杨多福浑身震了震。“对啊,是我。”

锺辰轩注视著他。“你以前见过这位客人吗?”

“没,没有。”杨多福说,他的老鼠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平时来看老爷的,只有他的儿子和媳妇。老爷喜欢安静,所以他们也只是逢年过节才来,所以突然来了个客人,我也觉得很奇怪。”

锺辰轩问:“他有没有对你说什麽话?”

杨多福想了一会。“他让我跟老爷说,他是从远地方来的。老爷也觉得奇怪,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程启思插口问道:“吴老先生看到他的时候,是个什麽反应?”

“老爷好像也不认识他。他跟老爷小声说了几句话,老爷脸色就变了一下。”杨多福说。“老爷立刻把我赶走了,我就什麽都没听见了。”

锺辰轩瞟著杨多福。“是你发现吴老先生上吊自杀的?”

杨多福连忙点头。“老爷每天下午都要我陪著出来走一转,我就在外面转悠,但今天老爷一直没有出来。我看到那个客人走了,就去敲老爷的门……老爷没回答,我怕老爷年纪大了,出什麽事,就大著胆子把门推开了。一看……一看,老爷居然在里面上吊死了!”

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睛,眼圈也红了。这时候只听见杨妈带著哭腔的大嗓门,叫著杨多福的名字,杨多福说:“我那口子在叫我了,肯定是菜弄好了,我去端。”

锺辰轩去看那两个茶杯,非常考究,都是青花细瓷。一揭开杯盖,就闻到一股清香。锺辰轩忍不住说:“好茶。”他把茶杯端到嘴边正想喝,就被程启思给推开了。

程启思说:“你也太没有警觉性了。”

锺辰轩望著他。“你怀疑有人在里面……”

“我没怀疑。”程启思说,“只不过,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麽大个院子里只有我们跟这姓杨的夫妻两口,我们死了估计都会连尸体都找不到。我看,我们还是小心点好。杨妈做的菜,再好吃,也别吃。我们不是带了矿泉水和面包什麽的?将就一晚上吧。饿一点,总比当个糊涂鬼好。”

锺辰轩说:“你真的就觉得这麽严重?……”一句话没说完,一股冷风就自门口灌了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都缩了缩。

程启思走到了门口。这时候天色全黑,这所老宅子里也是一片黑暗,除了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里有盏瓦数很低的灯,宅子里就真是看不到一点灯光。杨妈的厨房,从这里根本看不到。锺辰轩站在他身後,忍不住说:“这里真的很像闹鬼的地方。”

“别忘了我们後面还躺著一具尸体。”程启思说。

锺辰轩却摇了摇头。“不,我不认为这位老先生会害我们。他更多的……恐怕会是希望我们……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吧。”

第11章

过了一会,杨妈送过来了几样菜,都弄得色香味俱全。程启思和锺辰轩枉自看得口水直流,却还是一口也不敢动。等杨妈转身走了,两个人把菜和饭都用一个塑料袋装了起来,塞在自己的旅行箱里,准备找机会扔掉。茶杯里的茶,也泼在了屋角的花盆里。

杨多福过来收碗筷,看到饭菜都吃得精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带你们去休息吧,客房下午就收拾好了。”

程启思拖著旅行箱,和锺辰轩两个人都跟著他走。走到後一进院子,果然有一间屋亮著灯。杨多福推开门,里面的陈设简单,不过该有的都有了,床也铺好了。桌上也放了一套茶具,显然是刚沏好茶送过来的。

“我就住在前面,你们有事,就叫我。”杨多福轻轻把门关上了,程启思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到他果然往前面走去了,回过头来对锺辰轩说,“你说,我们这一夜,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

锺辰轩从旅行箱里翻出了几瓶矿泉水和面包,无精打采地说:“我都饿得前胸贴後背了,看著刚才那一桌菜,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却一口都不敢吃。哪,现在还得来吃这些干巴巴的点心。”

程启思拧开了一瓶矿泉水的瓶子,喝了两口,又撕了半片面包塞进嘴里,说:“饿上一夜,也比不明不白死了的好。你这人真是,一点苦都吃不了。”

锺辰轩吃了半块面包,就嫌干不吃了。他把藏在旅行箱里的那个木盒取了出来,放在桌上,把那封信又拿了出来,在灯下反复地看。程启思又吃光了一个蛋糕,看著锺辰轩还在看,就说:“这纸都快被你看出个洞了,再看也就是那麽回事。别看了……”

锺辰轩打断了他。“别说话。”他盯著手里的信纸,盯得更专注了,突然对程启思招了招手,说,“启思,你看这里。”

程启思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滴不小的墨汁,忍不住“嗨”了一声说:“一滴墨汁有什麽好看的?”

那滴墨汁的位置是在“安然”两个字的落款之後,相当的大,相当显眼。锺辰轩却摇头说:“你难道不知道那时候那些人的习惯?在古代,如果在科举考试里掉了滴墨汁在试卷上,便是‘污卷’,你答得再花团锦簇,成绩也是要被视为无效的。就算是在平时,一封比较正式的书信,也决不会出现类似‘污卷’的情况。你看这封信,写得很漂亮工整,而且是一封具有很重要意义的信,我想……她如果把信弄脏了,应该会重写一封吧。重写又不是什麽麻烦的事,笔墨纸砚都在,几分锺就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