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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 05 阴阳路(31)

程启思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胡月仪,狐疑地问:「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如果被我们阻拦下来了呢?」

锺辰轩说:「她成功利用了人的心理,任何人见到那么一个诡秘的老妇人,又在事前被杜珊珊给灌输了不少『接阴婆』的概念,肯定会有一个短时间的愣神,她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走过去了。至于说到冒险,有谋杀是不冒险的么?」

程启思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想想又说不出来。

锺辰轩说:「田悦的手臂上,有一些注射过的针孔,这倒没什么出奇的,因为她本来就住在医院,要输液、要输血,都得扎进去。但是,这就是田悦死亡的根本原因。她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人把血抽干而死的!」

这句话对程启思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什……么?你说什么?她还活着的时候?不,不可能,不……」

锺辰轩问:「你有没有捐过血?」看到程启思点了头,他又说:「一包血袋是二百五十CC,而一个大约五十公斤的人,会有四千CC左右的血。田悦的体重大约四十五公斤,也就三千五百CC的血,要把她的血大部分抽出来,并不难。

「直接抽动脉血就可以办到,而且动脉血如果没抽好,本来就可以造成喷洒的效果。田悦一定是还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处于昏睡,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置她于死地,然后把血洒得遍地都是……」

程启思打断了他,哑着声音问:「杜珊珊?」

锺辰轩摇了摇头,「我并不认为是杜珊珊。我说过,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一个对猫狗和小孩都那么有爱心的人,是不会那么残忍地杀死田悦的。」

他看了一眼胡月仪,胡月仪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这几十年,都跟医生生活在一起,要学习一些普通护士的技术,是完全可能的。」

程启思直接想冲到胡月仪面前,却被锺辰轩挡住了。「启思,听我说完吧。」

程启思看着面前瘦小的胡月仪,握紧的拳头也只能松开了。

锺辰轩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杜珊珊只是听于静的话,要配合把田悦的孩子换掉。她跟我们说的那些话,什么看到接阴婆,什么电话不停地断,都是事先编好的假话,用来蒙骗我们的。

「但是在她看到现场的惨状之后,她吓呆了,她意识到了自己是帮凶。她的反应,胡月仪估计也是在计算之中,所以她以让杜珊珊当孟采桦的特别护士之名,把杜珊珊带到了自己家里,以便监视她。

「胡月仪也看到了杜珊珊给你偷偷递纸条,于是她当机立断,用麻醉药弄晕了杜珊珊,然后让她坐在十三楼的窗台上。窗户一开,杜珊珊就跌了下去,就算下面有人看到,也没关系,因为杜珊珊当时处于昏迷状态,她确实是自己跌下楼的。

「然后,再在里面把窗户关上。有可能这些是胡月仪做的,也有可能是于静做的,毕竟,于静做这些比较方便。同理,于静也对我们讲了关于接阴婆的故事,但她的讲述当然是经过改编的……文致越讲的才是当年真正发生的事。」

胡月仪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仍然细致而温柔。「既然要把她做成自杀坠楼的样子,我为什么要让她仰跌下去?」

「因为她在之前服了麻醉剂,这只要一验尸就会知道,」锺辰轩说,「妳有不在场证据─妳跟孟采桦在一起,四号楼的护士也可以替妳作证,于静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据,但是她没有动机。伪装成自杀是没有意义的,只能是他杀。

「时间太紧,如果不马上处理杜珊珊,她一定会把她知道的一切对我们和盘托出,所以妳只有立即杀人,妳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计划安排了。不过,让我觉得惊奇的是,伯母,妳居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次用『接阴婆』来混淆我们的视线。」

程启思没有表情地说:「她并不需要拐杖,却一直在用拐杖?如果是因为缠过脚走路不稳,但我们见到她装扮成接阴婆的时候,她不是走得很快么?」

「她是缠过脚的,但不至于到三寸金莲的地步,一般缠过又放了的女人都是那样。所以她走路不会有问题。」

锺辰轩说:「我去问过了她的医生,伯母,妳的脚的问题只是严重的风湿,在妳好转的时候,妳是完全可以走路的。前段时间气候一直很热,妳的风湿没有发作,现在,昨天那场暴雨之后……大概妳走路不依靠拐杖就不行了。」

胡月仪说:「你继续说。」

锺辰轩笑了笑,「妳把铁桶和黑伞留在了楼下一个明显的地方,很快就会有人找到。趁孟采桦睡着的时候,妳就把孩子放在了铁桶里,当然妳是小心地把纸钱拂开,留给了孩子呼吸的空隙,妳是不会再犯几十年前的那个错误了。

「后来的一切,自然都在妳的意料之中。但是,有一件事妳做得实在是太过了,那就是对罗冬梅,这么一个可怜的老人,妳都不肯放过。

「在罗冬梅死后,我一直在想,我进养老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似乎里面的人人都注意到我了。那是因为我是生人,又是年轻人,所以他们会很在意,但是,如果是妳,一个老人,养老院里最普通不过的老人,没有人会特别在意妳的。

「罗冬梅根本认不出妳了,妳看到她正在吃我带去的龙眼,就剥开了一颗龙眼,在里面注进了氢化钾,然后把龙眼放在了罗冬梅的手里。而她,也吃了下去……」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

程启思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时候问道:「那你的那颗水晶球,怎么会落在那里?」

锺辰轩淡淡一笑,「罗冬梅在催眠醒来后,好像觉得那颗水晶球很漂亮很好玩,就伸手找我要,我就给她了,大概是她临死时摔下椅子弄掉了,本来水晶球就是圆的,一滚就滚到了床角。」他看了程启思一眼,「才会引起了你的怀疑。」

程启思无言以对。

锺辰轩又说:「文致越一直是在注视着这一切的。对于抱走田悦的孩子,他是默许的,但他并不知道妻子会做到何种地步,或者他也不想知道。

「但是随着事态的一步步发展,杜珊珊坠楼,罗冬梅暴死,文致越感到越来越害怕。我想,我们在咖啡馆里看到文致越去找文桓,也许这两父子就在讨论这件事……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文致越决心用他的死来结束这一切。

「他在临死前,强迫要我答应,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为的就是替他的妻子开脱……」

程启思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一个犯了这样三件残忍的谋杀案的人开脱!就算是死也不可以!」

胡月仪扬起了头,她的脸上虽然疲态毕现,很是苍老,但一双眼睛还是明亮而清澈的。「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我。你们凭什么说我假扮接阴婆?你们凭什么说我害死田悦,还有杜珊珊和罗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