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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 01 死亡之兰(21)

「可想而知,这个外表温婉娴静的女子,心里的渴望是很强烈的。她跟朱锦感情很多年了,能够说走便走,这本身也可以说明问题。

「我记得,朱锦前半年还张罗着要结婚,突然就这样搁下了。男女分隔两地,以后会怎么样,这是说不清楚的。」

程启思笑着说:「你好像很清楚。」

钟辰轩头也不抬地道:「这是人之常情。」然后指着电视,续道:「你看这张光盘的日期,是在她回国前几天,这是她唯一一次唱这个,『卡门』里那段著名的花腔女高音。

「女主角卡门,宁可死,也不要跟已经不爱的男人在一起,这一场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这个感觉。她以前从来没有唱过『卡门』,或许是因为这段需要的技巧太高,这往往是歌唱家们用来卖弄技巧的一出。

「她现在唱,还是技巧不够,但是,唱得很有感染力。」

程启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苏雅之所以回来跟朱锦摊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留在那里多调查一下?」

「她一个人在国外,有些朋友、派对,都是非常正常的。我们只是以旅游的名义去的,无法要求当地警方协助,调查起来的难度太大。

「何况我也并不十分关心这个起因,不管苏雅是为了什么,或者是男人,或者是外面的世界更让她迷恋,或者二者皆有,我只要得到那个结论就够了。那张被撕掉一半的照片,也能算是一个证据。」

钟辰轩把电视关了,说道:「这个杀人案本身很简单,一个变心的女人,一个外表冷静内心疯狂的男人。朱锦这种男人,平时看着斯文沉静,但只有这类人,才可能会是情杀案的凶手。

「而那类整天把爱不爱挂在嘴边说得天花乱坠的,倒不太可能,当然,不排除暴怒之下的行为。

「总之,朱锦具有这桩案件的凶手的部分特质,当他知道苏雅想离开他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在为谋杀作准备了。

「也许,他在送苏雅走时,就给了她那种镇静剂,有朝一日,苏雅死了,就会被误认为是服用了过量的镇静剂。朱锦可能一直在迟疑,但等到苏雅回来跟他摊牌,朱锦再也忍耐不住,就下手了。」

程启思问:「你认为,那首『夜莺之歌』,也是朱锦寄给我们的?」

钟辰轩的眉头蹙得更深,道:「不,我很怀疑朱锦有没有这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但我认为,一定是朱锦身边的人,很熟悉的人,否则,他怎么可能那么了解朱锦和苏雅的关系?他替朱锦布置好了,但朱锦却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他没有在死前把苏雅的舌头割下来,而是死后。

「我觉得,这个凶手事实上也是希望朱锦暴露的,他对朱锦应该很了解,以他对人类心理的把握程度,不应该不知道朱锦的个性。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那张苏雅跟另一个男人的合照,缺了一半。」

程启思说:「的确,苏雅没有理由自己去撕掉。」他喃喃地道:「究竟是谁把那首歌寄给我们的呢?清楚朱锦的事的人很少,朱锦的圈子不大,就在警局之内的可能性较大。」

钟辰轩笑着道:「是啊,应该是你我也认得的人吧。或许,是你?或许,是我?」

程启思浑身一个冷颤,道:「辰轩,你别开这种玩笑!」

钟辰轩不答话,程启思忽然道:「你说,小朱会不会知道我们在怀疑他?」

钟辰轩耸耸肩道:「以他的性格特征,如今一定是在焦虑不安,一遍遍地回想他是否有什么遗留物留在了现场。

「他会一遍遍的回忆、核对,而人一旦重复的去记忆某件事,往往会使得记忆发生偏差,这就是常说的『越想越不对』。

「举个例子,一个很常用的字,我们看着这个字,有时候突然间会觉得不是这样写法的,怎么看都不顺眼,越看越觉得不是这么个写法,但事实上这个字确实是这样写的。我相信,这种经历很多人都有过。」

「这样一直重复,会怎么样?」

「朱锦是冷静自制、小心谨慎的人,这种人有相当强的意志力,并不容易崩溃。但苏雅是他真心所爱的女人,他能策划并杀死她,如果把他的意志比喻成一处堤坝,那么这就已经有一个致命的缺口了。

「我不否认,这是一起心智正常、冷静的犯罪,但很大程度上,这桩案件的成功原因,是因为朱锦不必面对面,亲手去杀死她。因为这是一桩典型的情杀案,感情本来就是造成谋杀的因素,所以,这就是突破口。

「苏雅对她向往的生活的追求,是因为她个性里贪慕虚荣的那一部分,这种追求压过了她对朱锦的感情。

「其实,感情这个东西,应该相信多少,不好说,朱锦杀她,一方面是因为爱她,一方面也是因为男人的一种独占欲。

「平时温文冷静的男人,独占欲尤其强烈,所以这造成了她的死亡;而朱锦的个性,又导致了他这种谋杀行为。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碰到了异变。」

钟辰轩沉默了一会,又说:「有计划的谋杀不是说想就能想出来的,我始终觉得,『夜莺之歌』太富有想象力,不是朱锦这类型的人会思考到的。」

程启思说道:「我们撇开『夜莺之歌』不谈。朱锦杀苏雅,实际上是用了一种很直接快捷的方法,他让苏雅回来一趟以便谋杀她─苏雅会回来吗?」

钟辰轩笑着道:「苏雅也是想要跟他当面摊牌,一了百了,当然会回来。她是个温婉的女子,不仅买了酒,还买了许多吃的,她对分手,应该是心存歉疚的,而朱锦的态度又那么好,所以她更觉得内疚,更对朱锦言听计从。

「虽然她平时是不沾酒的,朱锦要她喝,她也会喝。那种镇静剂只要在酒后吃了一定份量就会死,那天朱锦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作为一个极有经验的法医,他对我们能够准确估计苏雅死亡时间的那个范围,可以算得很精准。

「他对苏雅的生活习惯也非常清楚,比如几点吃药,几点睡觉,我想,苏雅也已经习惯他的关照,会惯性地照做。」

程启思想了片刻,道:「这倒不错,以前我跟他们出去玩的时候,也常常看到朱锦提醒苏雅吃胃药。朱锦对她一向非常体贴,苏雅也习惯了这种关心。」

「是的,朱锦当然也清楚。至于你说,苏雅会不会吃药过晚,以至于朱锦不在现场的证据失效,我觉得还有一个细节可以注意,那就是苏雅的胃病不轻,坐了飞机过来,胃一定会不舒服,看到朱锦留在房中伪装成胃药的镇静剂,一定会吃下去。」

「接下来,朱锦就来到苏雅家里,割下了她的舌头?加上『夜莺之歌』的提示,就可以把这桩案子纳入到连环凶杀案里,以消除他自己的嫌疑?」

钟辰轩摊开手道:「凶手给朱锦提供的计划,这点是有明显缺陷的。我相信,凶手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但朱锦无法在苏雅活着的时候,做那么残忍的事,于是凶手也将计就计,好吧,你不忍心,那么你就一定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