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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夜谭(414)+前传

裴明淮沉默片刻,道:“乙将军先回宫吧,我这就去。”

乙旃惠道:“是,您也赶紧,皇上催得急。”

见乙旃惠走了,昙秀走了过来,笑道:“怎么?出大事了?”

“这几处怎会突然起兵?”裴明淮道,“这不可能。”

昙秀沉吟道:“我看哪,南朝向来也在秦益使尽力气,这一回必定也有他们弄鬼。”

裴明淮道:“这没错,也不是一回两回。可是,秦益两州坞壁离京畿远,向来按兵不动,是不肯多掺合的。”

昙秀笑道:“你不是说了,因为皇后的事,还有灵丘罗氏犯上作乱,惹得皇上大怒,有意要除九宫会了?”

“是,可如今也只是还在说而已。况且……”裴明淮不说下去了,昙秀却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你们身边有眼线。天鬼想尽办法,埋了个棋子在这尉昭仪身边,若想要再埋眼线在皇上身边,也不是不可能。我说天鬼跟九宫会里面有人勾结上了,你信不信?”

裴明淮摇了摇头,脸上疑虑之色未减,道:“我先进宫去了。”

“我就不送你了。”昙秀道,“待得此间安排妥当,我就先回八角寺去。”

裴明淮问道:“你还在八角寺?”

“总是住惯了的。”昙秀道,“放心罢,既蒙皇上授了这沙门统一职,也得好好念几卷经。”

裴明淮笑了笑,道:“这不像昙秀大师说的话。”

昙秀合掌而笑,道:“那我就说句像大师的话。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这都说的什么!”裴明淮道,“劳大师你解释一下,这话跟咱们现今有何干系?”

昙秀笑道:“不是人人落到地上,都那么好运有个帝释来接住摔不死的,哪怕你是有舍身之念呢?明淮,诸事小心啊,我看这回真是有大变了。”

灵岩石窟不远处的尼寺,夜半时分是安静得很。冯昭仪却没睡,跪在佛像前望着香炉发怔。冯宜华轻轻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姑姑,都这时辰了,你就睡去吧。你近儿日日都睡不着,也吃得少,怎么成?”

“不干你的事。”冯昭仪道,“宜华,你自去睡吧,不须你侍候了。”

便在此时,听得马蹄声急促,一行人在尼寺前停了下来。冯昭仪惊道:“这时候,怎会有人来?我今儿心一直怦怦跳,出什么事了?”

她走出正殿,借着灯笼的光,见穿过院子而来的竟是太子,失声道:“太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太子走到她面前,道:“宜华,你先下去。”也再不理会,径直进了殿中。冯昭仪知道有事,忙跟了进去,关上了门,问道:“太子,出什么事了?”

太子望着她,笑道:“有两桩事,一样是跟母亲相关的,一样是跟我相关的,母亲想先听哪一桩?”

“太子,你跟我难道还能分彼此?自皇上把你交给我抚养那日起,你荣我荣,你辱我辱。”冯昭仪道,“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子笑道:“对母亲而言真是喜事。皇上说了,晋母亲为左昭仪,可不是喜事?母亲也别呆在这里了,赶紧回宫,明儿总得要谢恩哪。”

冯昭仪怔住,道:“什么?”过了一阵,方问,“尉昭仪出什么事了?”

太子道:“若不是死了,这左昭仪之位能空出来给母亲?”

冯昭仪道:“死了?”

太子见她并无多少吃惊之色,便道:“难不成母亲知道些什么?”

“哼,我早知道尉昭仪跟什么人有些神神秘秘的事。”冯昭仪笑道,“这难道还瞒得过人了?只没想到她这么蠢,自寻死路!”

太子笑道:“母亲既知道,却一直不说?”

“我跟谁说去?”冯昭仪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悠悠地道,“尉仙姬有景风,我有你太子,我们谁也不怕谁,但也绝不愿意第三个人来掺合。皇后是动不了的,她有长公主护着,又有裴氏一门作靠山,我连想都不会想去拿鸡蛋碰石头。这样好啊,没什么不好的,我为什么要把尉仙姬的事捅出来?”

“母亲高明。”太子道,“那母亲知不知道,皇上晋你左昭仪,那右昭仪之位给谁了?”

冯昭仪一怔,问道:“谁?”

太子一字一字地道:“沮渠夫人。”

冯昭仪自蒲团上站了起来,道:“什么?怎会是她?”一转念间,脸色发白,压低声音道,“太子,你干了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什么都不要做吗?”

“我知道母亲说得有理,但始终没法子置之不理。”太子道,“每日想到这件事,我便焦灼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得知父皇差苏连去了邺都景穆寺,回来时重兵相护,那阵势实在是从来没见过,我……”

冯昭仪声音发颤,却不敢高声,问道:“你究竟干了什么?你去找皇上讨平原王宅第的事,都已经够惹眼了,我当时就劝过你……”

“我派人在马头山伏击苏连,毁了启节。”太子道,“本想连苏连一起杀了,但韩陵忳来得太快,算他运道好!”

“你糊涂!”冯昭仪又气又急,道,“太子啊太子,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这不是明着告诉皇上,事儿是你干的么!马头山地处京畿,能在这方圆之地调动这么多人,摆明了就是你干的啊!你好歹把东西带走,还能推到天鬼或是谁的身上,你却毁了东西,你……这世上就只有你太子一个人,会毁启节!”

“母亲说的,我自然明白。”太子苦笑道,“过了灵丘,苏连也不能带重兵进城,那得惹多少人惊疑!但父皇慎重,派了韩陵忳过来。我虽掌京畿防务,但明淮近来领了左卫将军之职,有调拨禁军之权,我也不敢太过,以免他生疑。我只能事先嘱咐,若实在不能带东西走,便只能毁之。”

冯昭仪缓缓摇头,道:“太子,这件事,你是真的做错了。我对你说过,这样的事,没人敢说是,也没人敢说不是,皇上他自己也丢不起这面子,必须替你掩饰。若天下人皆知,他立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乃是逆臣永昌王之子,你教当今天子颜面何存!皇上对这事看重,未必是因为你,也是为他自己。你却非要揽到自己身上,你要皇上如何想?”

太子笑道:“所以父皇一面晋封母亲为左昭仪,又一面晋了沮渠夫人。宫中嫔妃位置,已有多年不曾变动了。”

“你我母子,我也就直说了。”冯昭仪道,“其实并非一定要晋一人为右昭仪,空缺也不是不可,或者是晋乙夫人也可,毕竟西河刚赐婚给薛氏,说得过去。但皇上晋了沮渠仪平,这摆明了就是告诉你,并不是你一个人能当太子,齐郡王也可以。太子,你把皇上气坏了,这是让有凉国沮渠氏血统的齐郡王有继位的可能了。”

太子道:“我知道。但我实在是稳不住,我没法眼睁睁看着启节到父皇的手里,而什么都不做。”

冯昭仪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尽人事,听天命罢!我这就回宫去,明儿向皇上谢恩。太子,千万不可再有任何举动啊!也别再去动苏连,那是皇上的人,也是淮州王的心腹,别再去画蛇添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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