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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Ⅱ(7)

我盯着那口闪动银灰色冷光的金属舱,心脏猛一抽搐,兀然生出一股尖锐的疼痛。

这种情况不太正常,平时我会定期检查宿主的身体,除了运动机能糟糕了点之外,心脏等重要器官一直很健康,这种前胸压榨性的疼痛从未发生过。

我的大脑似乎霎时闪过什么:一簇电流,一点光,一个名字。

裴越。

裴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闪电般飞掠而过,连同那双棕褐色的、旋涡般充满引力的眼睛,连同血脉相连的温热拥抱,以及耳边深沉的低语:阿昊,即使只留下半个灵魂、半个肉体,你也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全部希望……

我不禁揪住胸口的衣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不舒服?”何远飞扶住我的肩膀,关切地问。

我摇头,放下手。绞痛感在几秒钟后就消失了,快得像个错觉。而我相信这就是错觉,一种莫名的神经反应在宿主身体上的投影而已。

我控制自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这批不速之客身上,他们统一装束,个个表情淡然、目光冷漠,仿佛已彻底抹杀了感情波动的外在流露。

这很有趣。

人类明明是感情繁杂丰富的生物,偏要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刻意压制与磨灭情绪起伏,以为把自己弄得像机器一样冷酷无情,就可以提高行事效率,成为同类中的精英。

可惜只是表象而已。在我看来,他们就跟他们那些弱小无知的同类一样,属于尚未进化的品种。

至于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类男人,我侧过头看何远飞——他朝我安慰似的微笑了一下——这个男人,与他的同类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暂时抛开这个令人不豫的念头,我对消耗能量过度导致浑身酱紫色逐渐变淡的寄生体说:“停一下。”

像按下录象机的暂停键,画面卡在某一秒上,我指着前脚离地静止不动的一名黑衣人:“他的上衣口袋在振动,非常轻微。放大。”

口袋的那一块画面被无形的镜头抓了出来,放大,定格,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方形弧度。

“开启透视功能。”

口袋上清晰地浮现出一部手机,屏幕上蓝光荧亮,跃动着一个名字:莱恩?克鲁斯。

很好,线索终于连上了。

我转头对何远飞说:“你能不能查到,两周前全国有多少个名叫‘莱恩?克鲁斯’的人拨出了个移动电话?”

何远飞微微拧起浓黑的眉头,“这个名字太普通了,就算花力气去查,估计结果也是不计其数。”

我用指尖在影象的手机屏幕上画了圈,“叫‘莱恩?克鲁斯’的人不少,但我想,在两周前的周四凌晨三点五分二十八秒拨打手机的莱恩?克鲁斯却不多。”

何远飞想了想,说:“我可以找人查一下。”

“……然后,可以了吗?”身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看来这个可怜的家伙被我折腾得够呛。

我朝它点了点头,“多谢,你可以走了。”

影象瞬间消失了,偏僻狭长的小巷又出现在眼前。

寄生体转动感光器看了我一眼,似乎还不太敢相信我就这么轻易地放它走。在没得到任何回应后,它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触手在空气中兴奋地挥舞,迅速抓起掉在地上的bra戴回头顶,向后滑动。

“——等一下!”我心念陡转,突然开口叫住它。

触手再次僵在半空,我敢发誓,它肯定露出一脸绝望的表情——假如它有脸的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还有与这批黑衣人相关的信息吗?”

它紧张地捂紧了bra,愤懑又惊慌地叫起来:“又要做白工吗?能量快耗尽了,总得让我补充一下吧?!”

“放心,我会补偿你的。”我朝他安抚地一笑,瞥了眼它头顶的重要装备,“Dcup,每种颜色各一件,怎样?”

触了电似的,它浑身一颤,立刻双眼发亮起来:“啊啊,是蕾丝边的吗?”

“是的,你想要什么边的都可以。”

它几乎触手朝天原地转起圈来,然后像台亢奋的老式打字机一样语速飞快:“哦是的是的,我以前见过这些黑衣人,就一次,在一条跟这里差不多黑的巷子里。他们在追一个人类女孩,抓住她,从她肚子里掏出了一个……”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名词的使用,“非地球生物,寄生体,你知道的,就是像我们这样的,不过我不知道它是属于哪个星系种族的。然后他们把它带走了,那女孩也死了。”它边说话,边一点一点地悄然后退,最后一句话音尚未落地,已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我没有再阻止它。

这个消息出乎我的意料,令我很吃惊。

如果它所言属实,说明这批身份不明的人类很可能知道外星生物存在于地球上的事实,尽管绝大多数寄生者平时已经非常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那是一次偶然的暴力行为,还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猎杀?

我陷入深思,打算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新信息,顺便考虑一下,有没有必要重新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一只人类的手臂搂上我的腰间。

“亲爱的,我们先回去吧,”猎杀者的同类朝我微笑,在我唇上印了一个温柔的亲吻,“回家。”

第5章 绑架黑衣人

尽管那个bra狂热爱好寄生体抵抗住了巨大的诱惑,选择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后逃之夭夭,但看在它提供了重要情报的份上,我仍然在巷子里留下了一打许诺过的Dcup蕾丝边,颜色丰富得足可以串成彩虹旗去参加一年一度的洛杉矶同性恋大游行——至于它会不会回来取,那是它的事。

次日深夜,我从浴室出来,发现卧室里多出个异种生物。

何远飞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舒展着长腿很惬意地斜倚在我的床上。

对于屡次侵犯他人隐私空间这种有关道德修养的问题我已经懒得去计较,也许对某些控制欲过剩的老板而言,员工就是他们的所有物。但他能不能别擅作主张把黑色床单换成夸张的鲜红色?见鬼,再撒上几把花瓣摆成个可笑的心型它就像张标准的婚床了!

——照这个男人的性格,说不定下次真会这么干。

想到那副场景我忍不住一阵恶寒,恼火地准备过去下逐客令,如果他赖着不走,我就把他连同那条刺眼的床单一起打包扔出去!

“头发太湿,这么睡明天头会疼。”他听见动静抬头看我,抢先说道,“过来,我帮你擦。”

一大块干毛巾飞过来盖住了我的眼睛,他趁机拉着我坐下,没轻没重地一阵乱揉。

我一把按住脑袋上的毛巾扯下来,“多谢,现在我们可以回各自的房间了吗?”

“我以为这正是‘我们’的房间。”何远飞不以为然地说,“好啦,别在意这些小问题,看看这个——”他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我。

上面是封电子邮件,简单地写着几个字:“科维纳西里尔路97号B区”,署名处画着一只掌心大小的蜘蛛,背上覆满细密的金色绒毛,修长的肢节泛着亮蓝的金属光泽,有种狰狞而鲜艳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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