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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Ⅱ(2)

悄然潜近,我动了个简单的手脚,让发电机组彻底罢工。

场地里彻亮的光柱整齐地熄灭,周围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听见有人高声呼叫的声音,拎着应急强光灯的检修员匆忙朝这边过来。

趁他摆弄设备的工夫,我毫无阻碍地进入这艘失事搁浅的飞行器内部——如果它的主人还活着,但愿不是攻击性太强的种族,说实话,我不怎么擅长星际外交。

20分钟后,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结束搜寻,出来时两手空空。

如果从宿主的母语中找个成语来形容里面的情况,我想最接近的应该是“家徒四壁”。

动力装置、控制台、能源舱……包括驾驶者(我找到生命体的活动痕迹,但没发现尸体),核心技术全部被洗劫一空,飞行器等于只剩个空壳。

从飞行器坠毁到现在,还不到八个小时,究竟是被谁拔了头筹?应该不是外头忙忙碌碌、进展龟速的军方研究人员……我一边思索,一边走上坡地,打开活动房紧闭的门。

房间里只有一名身穿辐射屏蔽服的高个子男人,正埋头研究桌面上的图纸,大约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发电机故障怎么还没修好?你去叫他们动作快一点,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总部,叫他们再送两台过来。”

“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而你也不是我老板。”我说。

他猛地抬头,看到我的瞬间,脸上露出震惊至极的神色,隔着封闭式头盔仍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他厉声叫道,提起桌面的应急灯对准我,“天哪,你没穿防护服——这不可能!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学着人类的样子耸了耸肩,“这不重要。我只想问清楚一些情况,然后就离开——不用拿枪对着我,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我自觉说得真诚,可惜对方并不相信,用训练有素的身手朝我连开三枪。

望着胸前呈“品”字形的血洞,我颇有些恼火。不论是谁,辛苦奔波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何况还要面对神经兮兮、充满敌意的人类。

就算我有修复宿主的能力,也不想频繁地增加工作量。

我没什么耐心地闪身逼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堵住枪口。

伸手覆盖在他的前额,我用神经脉冲强行读取他的记忆信息,这可能会损伤脑缘系统,但我已顾不得那么多。

他扭曲了面部肌肉,遭受电击般剧烈抽搐,看上去痛苦不堪。

半分钟后,他像条被抽去骨节的蛇,软绵绵地滑落。“抱歉,如果你多给我点时间,我会温柔一些的。”我对地板上昏迷的人说,赶在被惊动的士兵围攻之前迅速离开房间。

我有气无力地躺在草叶茂密的荒野上,怀里抱着一罐蓝梅夹心的太妃糖。

过度使用本体能量的后果,是神经松懈疲倦,累到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弹,我需要大量糖分来补充。蔗糖是不错的选择,但自从我发现商店的货架上有数以百计的糖果品种,就热忠于把每个口味都尝试过去。

懒洋洋地剥了几颗糖丢进嘴里,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机,等待即将到来的通讯轰炸。

果然,不到一分钟,手机就连蹦带跳地响起来。

我按下通话键,听见接通的那一刻,对方深深吸了口气,像在按捺满腔的强烈情绪——不过,也可能是为更强烈的爆发积蓄肺部含氧量。

“……你在哪?”我的老板兼同居人何远飞先生问。

他尽量用平常的口吻说话,但我似乎听到了其中咬牙切齿的愤怒。

“北纬39.032°,西经119.166°。”

那一头沉默了。我估计他正趴在卫星地图上使劲找那个小得可怜的点儿。

30秒后,他火力全开地咆哮起来:“内华达州!该死的,你还能再多给我点惊喜吗?八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共进晚餐,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出去拿个东西。结果呢?转眼跑到另一个州去了!而我居然还傻乎乎地等你回来把剩下的一半吃完!”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表达有什么问题——的确只是“出去拿个东西”而已,但仍尝试着安抚暴跳如雷的老板:“没关系,如果晚餐冷了,回去后我可以热一下再吃。”

结果他好像更生气了。

“不是晚餐的问题!你要去什么地方,至少跟我打声招呼吧?别每次一在新闻里看到陨星、UFO之类的鬼东西就给我玩失踪!”

“这些新闻多数是造假,媒体骗取关注率的手段之一,我明白。不过这次倒是真的。”

“也不是新闻的问题!见鬼……你的思维模式能不能尽量朝人类靠拢一些?”

“我已经很努力了,老板。”我据实回答。活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比现在这样更像个人类。

他无力地吐了口气,语调低落下来:“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我?”

他的声线有些干涩颤抖,我听出一股悲伤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迟疑了一下——我确实想走,不止离开他,也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星球,但不知为何,没有立即说出口。

“找到那个什么空间动力装置了?”他声音阴沉地问。

“不。飞行器是个空壳,里面的东西被人偷偷取走了。我‘问’过在场的军方负责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他略作停顿,把声线调回惯用的冷静频道,但掩盖不住其中一丝窃喜的波动,“既然没找到,就快点回来!等一下,开车太慢,你就在附近的公路上等,打开GPS,我过去接你。”

我答应了,把手机塞回口袋,抱着空了一半的罐子继续吃糖。

第2章 一份该死的包裹

消灭了整罐太妃糖后,我觉得状态好多了,开着越野车回到公路。

两小时后,一架小型私人飞机降落下来,在路面上滑行了数百米后缓缓停住,何远飞走出舱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变了脸色。

“你受伤了?严重吗?”他冲过来,伸手触碰我浸透血迹的前胸,随即解开衣扣查看伤口,“是枪伤……怎么还没愈合,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受损脏器已经修复了,子弹卡在骨缝里,要先取出来。”我拉开他的手,感觉掌心又湿又凉——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紧张。

“飞机里有没有医生?”

他摇头,皱眉道:“我应该带一个来的。”

“没有也无所谓,”我朝他微笑了一下,“你会玩镊子夹小钢珠吗?”

不论是开枪还是挖子弹,何远飞的手都很稳,直到把变了形的弹头逐一丢进盘子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起身换衣服时,看见他整个后背都汗透了,衬衫湿漉漉地粘在精练的肌肉上。

“真不觉得疼?”他沉着脸看我。

我指了指脑袋:“你是指这里的神经反应?当然疼。但并非无法忍受。”

对面漆黑的眼睛里有种一闪而逝的情绪,由于太过细微,我辨认不出来。他接着追问:“那么让你无法忍受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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