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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155)+番外

“墨皇叔,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朕亲眼看过你的尸体,一剑穿心,毫无生还可能,你的尸体也已经葬入皇陵,怎么会突然死而复生,出现在这里?”印晖试图跟他掰扯清楚,可惜对方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更不可能回答出他的问题,只是作无奈状摊摊手。

印晖皱眉望向秦阳羽。后者同样一筹莫展,靠在墙柱上边打量边思索,举棋不定地道:“也许……不是历王殿下,而是妖怪幻化?”

落水男子毫不吃亏地回嘴:“你才是妖怪,你们全家都是妖怪。”

印晖抽动了一下嘴角:“朕觉着,他可能真是墨皇叔。”

“眼下这情况如何处置,还请皇上明示。”秦阳羽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操这个糟心的好,把球踢给了印晖。

印晖也觉得棘手,想了又想,道:“先别引人注目,悄悄地带回宫中,叫御医来诊治,或许很快就恢复记忆了。”

“——他是被魔气侵染,种下了幽禁神识的封印,导致记忆缺失。御医治不了。”窗外有人说道。

屋内恍惚又出现了个男子身影,穿着雨过天青色的锦衣,身材高大、容貌清俊,气度不凡。

印晖定睛看去,更是无法置信:“……印暄?!”

印暄淡淡一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大哥。”

这下连秦阳羽也傻眼了:“怎么……怎么回事?”

印暄道:“说来话长。我与云墨并非凡人,是龙神与金仙转世,十二年前尸解回归仙界,而今又意外落入凡间。云墨身上的封印,正是因我们在魔界与魔君交战获胜,魔帝恼怒之下出手暗算导致。待我替他驱逐魔气,便可恢复神智。”说着他走上前,掌心燃起一团金光,送入印云墨体内。

金光如炎,将瞑目趺坐的印云墨燃成一幅火焰身菩萨的壁画。这金色火焰显得虚幻透明,似乎与人无害,却又将他体内一缕氤氲的黑雾烧得嘶嘶作响,顷刻消散。

印暄收回手,微微皱了眉道:“仙神化身入凡间,受天地规则制约,法力大为削弱,以免不慎毁坏了此界。如今我法力十不存一,只能将封印解开一半,他只会记得转世后在凡间所历经之事,前世记忆,还得回到仙界才能恢复。”

印晖与秦阳羽一脸匪夷所思地听完,极力消化他言中之意,又忆起先前遇到的种种奇异迹象,譬如怀朔城上空的金龙虚影,以及数年前他们同时做的一个关于追查京城罗刹食人案的诡梦,如此联系起来想,似乎有理可循,心底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印晖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印暄,捉摸不定地问:“那么眼下你是我的胞弟印暄,还是龙神?”

印暄道:“都是。既然我以这般面貌出现在凡间,你就当我只是印暄吧。”

秦阳羽注视着尚未苏醒的印云墨,喃喃道:“莫非他真没骗我?他说我是他玄……玄孙,又叫我去查祖谱,一千七百年我秦阳国的确出了位仙人,本名易临,法号临央,莫非……就是他?”

印暄颔首:“云墨的确是临央的转世之身,死后重塑仙身,返回仙界。若非此番变故,我与他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以免干扰了这凡间的天道运行。”他牵起印云墨的一只手腕,道,“我这便要带他回去。大哥,秦阳,天人有隔,各自珍重。”

印云墨忽然睁开眼,应声道:“我不去。大颢是我的故国家乡,我就留在这儿。”

印暄低头看他,带着点宠溺的无奈:“你是忘了上界的事,回去后便能记起来。”

印云墨摇头:“我记得暄儿、重赫与乖玄孙儿就够了,仙界什么的你说了我都听得懂,然而并无感情共鸣。我就这么待在人间,吃喝玩乐,不也挺好?重赫,你养不养得起我?”

印晖失笑,觉得墨皇叔无论是人是仙,也依旧是十二年前的洒脱性情,令他如沐春风,当即回答:“莫说一个,就是一千一万个,我也养得起。”

印暄冷哼一声,脸色有些不太好,先前本就稀微的兄友弟恭,这下更是其薄如纸:“他自有我养着,不劳烦大哥。国事繁忙,大哥还是请回罢。”

印晖瞪他:“你敢撵我?我不管你是人是龙,别忘了你还站在我的国土上,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读过书?”

印暄面无表情:“书上还说要礼遇太上皇。”

印晖暗骂:你既不是父又不是兄,算哪门子的太上皇!当初若不是父皇偏宠你,到死也就是个富贵王爷……忽然又想到,他这弟弟真身是龙神,想是百千年也死不了,他一个日理万机、只争朝夕的凡间帝王,犯不着跟这些东游西荡、不务正业的神仙置气。

他这么一想也便释然了,挥手道:“行,你养就你养吧。吃穿住行你自己安排。”

秦阳羽觉得两人间的交锋既荒谬又严肃,有种凌驾于世事伦理之上的神幻玄奇。他挠了挠后脑勺:“既然你们俩侄子抢着孝顺,那就没我这个几十辈的玄孙什么事了,我先行告退。”

“不许走!”印晖又转头瞪他,“把你最近离家出走、眠花宿柳的事跟朕交代清楚!”

印云墨吃惊道:“什么,秦阳你长歪了?当年我看你还是愣头青一个,如今竟也学会玩弄风月了!”

秦阳羽涨红了脸,抗辩道:“子虚乌有的事!我不过是不想被家里逼婚,这才出来几天散散心,什么眠花宿柳,我冤枉!”

印晖寒声道:“你若是行端立正,来这妓院画舫做什么,喝茶下棋?”

“还真是喝茶下棋,顺道救了个落水的祖宗。”秦阳羽一脸委屈,“我真没……”

“真没有,还是真没来得及?”印晖怀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勉强缓和了神色,“朕姑且信你这一次,回宫领罚。如若再听闻你去秦楼楚馆,朕先替骁国公打断你的腿!”

秦阳羽重重叹了口气:“……臣遵旨。”

“好啦好啦,孩子们犯点错也是难免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重赫你就别再责罚他了。”印云墨端起祖宗架子,和起了稀泥,“你们一个皇帝一个将军,都是繁务在身的,赶紧回去忙活。”

“至于这间画舫雅室,我觉着挺好,就让给我吧。”他往软衾上一倾,以拳支颐,悠然侧卧,“哎,秦阳,你付了账没有,我身上没钱。”

“付了……三天。”秦阳羽愣愣道。

印晖又怒目而视。秦阳羽装作没看见,踌躇一下,又问印云墨:“我看你还是十二年前的样子,你看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印云墨摸着下巴扫视完,道:“没怎么老。你才三十出头吧,一朵花的年纪,担心什么。”

秦阳羽虽被他调侃得脸热,但还是显得有些高兴,拱手告退。印晖看了看他枪杆般笔挺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鲜嫩如花枝的皇叔,心底默道:那就是说我四十出头,已经老了?果然是岁月如刀,唯有神仙刀枪不入。

印云墨嗤地笑出了声,摆摆手道:“重赫早已是武道巅峰,身强体健,真气完足,再过二三十年也不显老,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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