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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医院(57)

肖默再仔细地看了片刻。确实,这盆花似乎跟之前的颜色,略微地有些改变。之前是一种发亮的深紫红色,而现在,那种深紫好像消褪些了,更多地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肖默看着看着,只觉得眼帘都映上了一层血色。

也许,等到某个特别的时刻,这盆花也会变成血一样的鲜红色?

肖默接触到了舒铮的眼神。很显然,舒铮跟他的想法是一致的。肖默只听见她喃喃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多奇怪,像一只只翅膀都染了血的蝴蝶,那么……凄艳。”

肖默甚至觉得,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想或者错觉。

午夜时分,肖默醒来的时候,突然地,面前就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他定了一定神,才想起来,就在病床正对着的方向,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里面映出来的那张惊惧万分的脸,可不是他自己是谁?

肖默自嘲地笑了一笑,心也放了下来。他盯着穿衣镜里面自己的那张脸,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头。

通常说来,把大镜子设在床头正对的方向,都是忌讳的。这里又是医院,难道不应该更加忌讳?

肖默重重地摇了摇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在想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了?不管怎么说,云中医院都是一个拥有最先进最不可思议的研究项目的基地,这里面的研究成果,任何一项,都是科幻电影里面的产物。

哦,决不属于这些古老、黑暗和神秘的不可知的事物。

科学即使是激进的,总归也是可以用公式和理论推算的,总归是有概率的。

穿衣镜里,除了他的脸,还斜斜地映出了窗台上的红花。跟他苍白的脸色比起来,红色的花,显得愈发的红了。

可是,这样的红,比起肖默记忆里面的,似乎又过于红了一点。

肖默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那盆花。

不,真的不是错觉。这花,好像又更红艳了几分。每一朵花瓣,都更像是一颗颗的血滴凝结起来的。

他突然听到了一阵铃声。

铜铃。

肖然竖着耳朵又去听的时候,这铃声却消失了。过了片刻,又远远地响了起来。

对,是风铃。铜制的风铃的声音。

“笃笃笃”,有人在轻轻的敲门。两短一长,是舒铮。他们约好的暗号。

肖然赶忙过去开门。舒铮的小脸,出现在门后,她的眼睛漆黑而闪亮,神情紧张而兴奋。“你听到了吗?肖默,你听到了吗?”

肖默慢慢地点了点头。“是风铃。”

夜里的风,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飘进来的,吹动了不知道悬挂在何处的沉重的铜风铃。

叮当,叮当,叮当。

他抓住了舒铮的手。

“跟着我,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刚溜到妇产科的过道上,就听到了说话声。肖默拉着舒铮,迅速地闪进了角落的一个杂物间。

透过门缝,他们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陪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往楼梯走。那女人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深蓝色旅行袋。

“这边都好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如果还有别的事,我们再联系。”

那女人点了点头。她走下了楼梯,那医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盘旋的楼梯里,又走回了妇产科。这医生是个男人,只是白口罩把脸都遮得差不多了,看不清楚长相。

“这么晚,还有人出院。”舒铮看了一眼左腕上的表,“都半夜三点过了。”

肖默却没有回答她。舒铮一回头,只见肖默的眉头都打成了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我见过她。”肖默缓缓地说,“她是昨天入院的。”

他还记得这个女人。她走在最后一个,手里也拎着那个深蓝色的旅行袋。同样的宽松长裙,同样的披肩发,连脖子上戴的一串琥珀色珠子的项链都没有变过。

只有一点不同。

她入院时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这时候奇迹般地平了下去。

“……这不可能。”舒铮听了他的话,立即回答,“我们且不说是不是生了孩子马上肚子能消下去,一个女人,不管是剖腹产,还是顺产,都不可能像她那样,走得那么稳,气色那么好。”

肖默笑了。“你好像还很清楚!”

舒铮瞪他一眼。“这是常识!”

“也许因为她是个很强健的乡下妇女。”肖默提出一个可能性,“不是说,常锻炼的女人都很强,生了孩子马上就能下地干活吗?”

舒铮仍然摇头。“她的样子,不对。刚生过孩子的,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真的,我不骗你,绝对不像。”

她说得如此笃定,肖默也不能再反驳了,虽然他觉得以舒铮的年纪和“经历”,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实在是挺搞笑的。

“别说话。”舒铮作了个手势,她正支着耳朵在听什么。肖默一凝神,他好像也真听到了铜风铃的响声。

叮当,叮当,叮当。

不像是一串风铃,倒像是由远及近,铃声次第响起。

他只看到舒铮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绝不是错觉。

舒铮脸上带着做梦一样的表情,缓缓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鬼片。电影的开头,就是在荒山野岭,有一座孤零零的寺庙。寺庙,你知道,不管是塔还是寺庙,在屋檐,都会有铜铃装饰。”

她的眼睛微微地眯缝了起来,声音也是恍恍惚惚地。“据说,那些铜铃有‘正法’之用,被风吹响的时候,就能够镇压邪灵。可是,那鬼片,却不一样。铜铃一响的时候,就有妖邪被唤出来……”

“叮当,叮当,叮当……”

她的话,被一串清脆低悦的铃响,陡然地截断了。这一次,铜风铃的响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听得更清楚。

舒铮脸上的红润之色,一下子都消失了。她抬头看着肖默,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之色。肖默拉住她的手,安慰地说:“你不应该信这个。我说一句不应该说的话——舒铮,你是最先进的生物基因的成果,所有怪力乱神的东西,在你眼里,都应该是一文不值的。”

“噢,我知道。”舒铮苍白而颤抖地说,“可是,肖默,你没有感觉到吗?某种气氛……某种东西……是的,那么阴冷,像很细很细的风——我知道这么形容不恰当,可是,就是那个感觉……慢慢地,四面八方地,朝我们席卷而来……我觉得,快要窒息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肖默看着她瞪得大大的黑色瞳仁,也有点惊吓,忙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听!”舒铮低叫,“快听!有笑声!”

肖默侧耳去听。他什么都没听到。舒铮看着他茫然的表情,急得要跺脚。“真的!真的!我有听到了!肖默,你听,有人在笑啊!跟风铃的声音混在一起呀!”

“……我真的没有听到。”肖默说的是大实话。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还是舒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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