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去到……那里，我们必须从那个地方通过。”许谈的声音里，居然也含着些畏惧之意。肖默很稀奇地扬了扬眉，笑着说：“要去的地方，难道是什么龙潭虎穴吗？你许谈都会觉得害怕？”
“……龙潭虎穴？”许谈笑了一声，说，“你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从一道刻意建成的、狭窄的砖砌的通道走了过去。真是十分刻意，因为都是用老式的红砖块垒成的墙，仅容一人通过。跟之前那极具未来的银灰色墙壁相比，这真是另一个世界。不过，肖默依稀觉得，好像这种红砖墙，也挺眼熟的。他再一想，难道不是旁边的旧厂房里面有的？
走到红砖墙通道的出口处，许谈略微地让了一让，让他们先出去。嘉浩第一个出去，顿时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
肖默是真想像过所有可能的场景，但他再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东西在面前出现。
首先的感觉就是高。非常高。足有十多层楼高，全部都是用厚厚的混凝土砌成的，顶上也用混凝土封上了。在右面的数十米高的“墙壁”上，是数百个大小一样的格子，大约一米见方。
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口钟。都是老式的座钟，彩饰图样，相当漂亮。几百口座钟都在统一地走动，几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只听到座钟在嘀嘀答答的走动。本来钟走动的滴答声是非常普通非常常见的声音，可是，这么几百口钟，混在一起，那“滴滴嗒嗒”的声音听起来大得惊人，简直像是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地向人袭来。
“……我的天。”繁月喃喃地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钟？把这些钟放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他们没办法再前进了。这一堵由座钟组成的巨墙，把他们的去路给挡住了。这墙高到甚至看不见顶，像一道不可逾越的褐红色的巨大的墙壁。
嘉浩的脸上，突然地闪出了一缕奇怪的笑意。“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
肖默的眼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他马上就明白了嘉浩的意思。对于这个神秘阴沉的云中医院，肖默是打从心底地觉得厌憎。即便是恶作剧甚至是毁灭性的作法，他也不是不赞成。
如果真是地狱，那就毁掉，岂不是更好？
宁晓钧站在那堵红砖墙下来，笑着看着他们。“你们想好了吗？”
许谈看她的眼神，一直是极其焦灼的。这时候他叫了一声：“晓钧……”
宁晓钧并不理他，只是问嘉浩：“你真的想好了吗？”
嘉浩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你放过他们。”宁晓钧说得十分平静，“我是个死人，我什么都不在乎。可这两个人，是我的朋友。我要他们活着离开。”
“没问题。”嘉浩答应得非常爽快，“他们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宁晓钧淡淡一笑。她的脸，因为化妆太厚重，就像戴了个粉白色的面具，看不出她的心思。
“很好。”
嘉浩朝他们眨了眨眼。“都退后哦，否则，炸死了我可不管。不过，”他看着许谈和宁晓钧，“把你们这地方搞坏了，你们准备怎么交待？”
许谈面无表情地说：“那也是你们胁持我们，我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那就行。”嘉浩笑嘻嘻地说，“那大家都退后吧。”
嘉浩一个人走到了那堵墙前面，从背包里拿出了不少东西，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肖默低声地问许谈：“你跟晓钧想干什么？”
许谈回答：“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肖默十分诧异地问：“可是，你们这样做是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许谈似乎觉得他问得十分好笑，“把这些见鬼的东西，都给毁掉啊！难道还要留着？”
肖默说：“可是……”
许谈瞪了他一眼。肖默只得闭嘴不语了。
第四十三章 身为零部件的悲哀
五分钟以后，只听到一声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这响声近在耳旁，震耳欲聋。听起来，不像是炸掉了一堵墙，倒像是炸掉了一座山。
烟雾弥漫里，肖默隐隐地看见嘉浩半跪着的身影。嘉浩一只手遮在额头上，远远地望着那正在崩塌的褐红色巨墙。这时候，肖默就能看清了，这墙只是外层砌了一层红砖，里面全是混凝土，而且是极厚的混凝土，重重地盖了一层。从那些炸碎的混凝土碎块看来，这混凝土层大约有十米厚。
一般来说，这么厚的混凝土，已经可以阻隔辐射和一切外部的探测手段了。
肖默向后退了一步，崩塌的墙体，像座被炸毁的小山一样，崩塌下来。
宁晓钧仍然静静地靠墙站着，离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许谈也摘下了眼镜，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每个人都想知道，隐藏在这一堵不可思议的墙壁之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玻璃墙！”
繁月失声叫了出来。“墙后面还是一堵墙，但是……是透明的玻璃墙！”
肖默呵了一声。“哪里去找这么巨大的玻璃？数十米高的无缝的玻璃……”
玻璃后面是什么？
许谈低低地说了一句：“我的天。”
肖默忽然觉得想笑。哦，真实的荒漠。真实与幻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欢迎来到真实的荒漠。
玻璃墙里面，是一个巨型的培养池。
无数的人类胚胎，正在里面生长和发育。
“哦，看起来，这就是舒铮他们的出生之地了。”肖默笑得很苦涩，“我一直在想，当年他们培育了近百个胚胎，据他们说，这些都是‘优选’出来的。那么，他们会培育多少个呢？”
许谈淡淡一笑。“你们见过养鸡场的鸡苗吗？”
养鸡场的鸡苗，为的是下蛋，所以需要的只是母鸡。所以那些小鸡苗，从出生开始，就被扔在了传送带上。母鸡们就被拣了出来，可以继续生存，因为它们可以下蛋。而公鸡就是无用的，就直接被传送带送进了粉碎机里，直接销毁。
“当然，”许谈耸了耸肩，说，“培养舒铮那种胚胎，可不能这么轻易地销毁。培养一个的成本太高。不过，即使如此，要培养一个舒铮，可能也会失败十次，百次，甚至更多吧？”
那百余个人，大约是从上万个，十万个，甚至更多的胚胎中优选出来的。优胜劣汰的结果。
繁月的脸，贴在玻璃上。她的脸，也被里面微微泛着暗蓝色的水，抹上了一层幽冷莫测的色彩，甚至连眼睛都闪着幽幽的蓝。她的五指，贴在玻璃上。
“真多啊……”
是啊，真多啊。肖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他不知道，建立这里的人，是不是受了《黑客帝国》的启发，才制造出了这么一个培养基地？肖默用手指敲了两下玻璃，回过头来说：“怎么样，嘉浩，这个也能炸开吗？”
嘉浩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朱海负责的，我可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