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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医院(36)

嘉浩却一直在看着南悠。南悠一直没有开过口,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嘉浩踏前了一步,似乎想伸出手拥抱南悠,却又收回来了。

“南悠,你没事吧?”嘉浩问。

南悠摇了摇头。她把视线转向了繁月,繁月还在给左南做急救。南悠伸手去拉繁月,柔声地说:“繁月,别费力了。他……已经死了。”

繁月抬起头。她的眼神狂乱,嘴唇发白。“不,不,不!不会这样……他不会死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

嘉浩突然一把揪住了肖默胸口的衣服。“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他是怎么死的?左南是怎么死的?你说啊!你比我们都先到,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肖默慢慢地说,“我只看到他想抓自己的咽喉,好像呼吸很困难……也就几秒钟的样子,然后,他就倒下了。我跑过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呼吸和心跳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推开了嘉浩,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刚才挡住他视线的那个转角处。仍然是看腻了的银灰色墙壁,又像金属,又像塑料,十分平滑,上面连条缝都没有。也就是说,面对着这么一面墙壁,左南就那样莫名地倒毙在地上了。

他回过头,看着还在发抖的繁月。“繁月,你是学医的?”

“算是吧。”嘉浩已经平静了一些了,代替繁月回答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肖默说:“如果有适当的设备,也许你能检查出左南的死因?”

繁月抬起了头,她的眼里写着惊异。“可是,如果左南想的是真的,他们是……他们都是……被某种东西把……把灵魂……”

“那是一个可能。”肖默沉吟地说,“但是,我们必须要假设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都是被我们所不知道的某种方法给杀死的。如果是这样,我们肯定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到某些线索。”

嘉浩却坚持地说:“如果没有找到死因呢?”

肖默低下了头,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那我们就只能接受之前那个更可怕的假设了。在这个医院里,就在大白天里,仅仅与阳光隔着一层玻璃门,就有那么多的亡灵,在徘徊着……”

云中医院里面的某个不知名的东西,就是那个男声所说的亡灵捕猎者,还在继续寻找着更多的牺牲者。

肖默喃喃地说:“我真希望,他们是被活人给杀死的。”

或者,宁可是上次在云中医院遇到的那种事。宁愿遇上的是疯狂的科学家所制造的怪物,那至少是有理可循的,也不要是混沌中的不可知世界的黑暗和神秘。那才是真正不能触碰的世界,如此——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低沉的男音跟金燕的声音,突然地重合了。

“欢迎来到真实的荒漠。”

肖默恍惚地想,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这究竟是提示,还是——诅咒?

他的背包里,还背着一本鲍德里亚的书。为了寻找线索,他已经把鲍德里亚的《仿真与拟象》看了好几遍。

世界原本是个根本性的幻觉。而我们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了证明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或者,我们至少要证明,在这个幻觉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个真实的世界。

当真正发现“真实”的时候,会怎么样?

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幻觉消失,世界毁灭。

他们继续往前走。肖默走在最前面,南悠和繁月在中间,嘉浩背着左南的尸体,走在最后。

这条过道,跟他们之前的那条直直的,完全不同。一个一个的方方正正的拐角,让他们拐了一次又一次。并不黑暗,一直都是柔和的白色光芒——医院常见的那种灯光——照在光滑无比的银灰色墙面上。

突然之间,肖默见着前面有个人影一闪。他一个激灵,大叫一声:“谁在那里?”

那个人影似乎是犹疑了一下,才慢慢地闪了出来。他的脸现出来的时候,肖默吓了一大跳,失声叫道:“左南?!”

肖默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左南不是刚才已经死了吗?死人也会复活吗?可是面前站的那个人,又分明是左南。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左南刚才倒在地上的时候,扎成小扫把的头发散开了。而现在,左南的头发又扎起来了。

“左北!!”繁月在他身后叫了起来。肖默怔怔地看着繁月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双手抓住左北一阵乱摇。

“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跟繁阳进来之后,就联系不上你们了,我们急得不行,才跟着进来了。”

左北一手扶着头,他好像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样子。肖默打量着他,就像繁阳和繁月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左南左北这对双胞胎兄弟,也是说有多像就有多像。要不是服装和发型不同,肖默真是完全分辨不出来。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肖默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暗柜里那具以 不可思议的速度化为脓血的女尸,他差一点又反胃得呕了出来。

“我……有点不太记得了。”左北明显地是在头痛,眉心都打成了一个结,用拳头死命地敲着自己的头,“我跟繁阳,还有南悠进来之后,就看到很多人。本来我以为是人……可是后来发现,都不是人……”

肖默闭上了眼睛。他记得,那个原本光线明亮的门诊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可是,就在他意识到那些人都不是人的一瞬间,好像整个大厅都变得阴冷下来了,就像是一股暗黑的冷风,充斥着大厅一样。

左北抬起头,看着南悠。“你非要跟我们分开走……你去哪里了?”

南悠扬起了手。她手里还提着用油纸包好的中药。肖默简直不明白,她还留着这些东西干什么,难道真的要去熬药?

“我跟你们分开以后,就到处走着看看。”南悠说,“我去了中医馆,还遇上了他。”她指了指肖默,又问,“繁阳呢?你这段时间,又去哪里了?”

嘉浩低声地对她说:“繁阳已经死了。”

南悠眉梢一扬,她似乎并没有惊讶或者悲伤的表示。

左北也没有多问一句繁阳的事。他继续按着自己的头。“这段时间,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嘉浩相当紧张地看着他。“我说,左北,你可真不能不记得啊。好好想想,发生了什么?很重要,赶快想。”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高个子的护士女孩,叫人把我们送进了病房,说要我们休息。”左北似乎头疼得很的样子,一张脸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高个子的护士女孩。肖默知道,他说的,自然就是宁晓钧。

肖默也记起来了,宁晓钧一直强调让他不要离开。而现在,自己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晓钧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对自己的离开着急不已?

繁月突然哭了出来。她也没哭出声,就是眼泪在不断地往下流。她本来就长得秀丽,这一哭起来,更是楚楚动人。她抓住左北的手臂,哭着说:“左南死了!还有,还有繁阳,她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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