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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同人)玉树后庭花(16)

作者: 无射/千年梦回 阅读记录

仿佛就在一瞬间,蔽境顿敞。枉我虔心礼佛学法多年,竟到今日才参透:过于执着,便是痴。

因痴,生爱恨,生贪念,生业障。

赵匡胤与我,一为爱欲,一为旧情,皆是痴人,而赵光义你呢?你所痴者,不止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罢……赵光义好整以暇的神色有些凝固了。

我清楚极了,他所乐见的,是我的悲痛欲绝,心如刀绞,而非古井无波般的澹泊与平静,这是对他精心安排的一场游戏最大的嘲讽。

他用一种惊疑而深思的目光望着我,我则用含泪的微笑凝望着一曲歌毕的她,“娘娘的歌,唱得真好。曲有情,词有意,正是一片芳心千万绪……至情至性,苍天垂怜,定当遂心如愿……”

她并不明切我话中深意,只听出善诵善祷的祝愿,不失礼地轻声称谢,一双明眸只热望着他,盼得到几句溢美之词。

赵光义的面色却阴沉得有如垂暮天色,墨云暗涌。

他有些索然无味地挥挥手,无视她退下时幽然失望的目光。

我淡然道:“皇上,既然琴曲已毕,如若无事,下臣可否先行告退?”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目光如刀,声音尖锐:“重光……你令朕很不开心,知道么?”

我敛目,眼观鼻,鼻观心,“下臣愚钝,皇上恕罪。”

“愚钝?”他冷笑道,“非也,你明慧得甚至超过朕的掌控了……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么?”

“是生是死,何去何从,在于皇上;寸心寸土,一花一界,却在于我。”

他一怔,很快明了之后,是抑制不住的怒气,“看来是朕对你太过宽舒了,才你生了这般自欺自慰的念头,朕今日要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你所谓的心中净土,花中世界,究竟在何处!”

他怒气冲冲地拖起我,一路扯落了重重帷幔,大力摔在龙床之上。我弯着腰咳起来,却被他一把揪着发按在床边,另一手猛地掀开了附案上蒙盖的黄绸。他指点着那些形状奇异的物件,凑近我耳旁,用极轻柔的声音一件一件解说:“玉势、冰针、鳞鞭、银丸……这些可是朕为你精心准备的呢,内中滋味你可得好好品尝,切莫令朕失望啊!”

我挑起眉:“赵光义。”

“要叫皇上。”他手中短刃由我胸腹划下,衣帛尽裂。

我伸指,点在他眉心,“赵光义,你真可怜……无法保全自尊,无法归服人心之时,也只有施暴这一条路了罢……”

他手一僵,眸中顿时一片冰冷漆黑,如暗夜沉沉。

我闭了眼。

暗夜沉沉,或许这一夜,是最煎熬身心的漫长。可我,却不再惶惑。

荆馆中池冰初解,柳眼新发。

风回小院庭芜绿,缠绵病榻的身躯却依旧是一派清霜残雪的伶仃。

我的病总是时好时坏,乍暖还寒,无论如何也无法根治。或许太医说得不错,源于心而发于体,药石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秋水流珠整日愁眉不展,我却觉心中疏阔了许多,有一种无所牵挂的悠忽闲散。

只是夜夜无法安睡。

一闭眼,思绪纷沓,噩梦连连,无一夜得以安宁。

尤其是近来几夜,朦胧中总觉身边有人幽然凝视,待及挣开酸涩的眼皮定睛去瞧,榻前却又阒无一人。

我径自苦笑,果然是将入幽冥之人,连暗昧之物都感应得到了。

那一夜依旧焚了沉郁的紫檀香,或许是因为香气过浓了,反而睡意全无,干脆阖目假寐。夜半时分,我极真切地感到,有人悄悄坐于我榻边,幽然凝视着我。

我纹丝不动,掌心却渗出汗来,忍不住微微睁眼望去。

银白的月华衬出一圈灰暗的剪影,尽管看不清五官面貌,可那似曾相识的轮廓与气息,叫我心尖一紧。

人影渐渐向我俯下身来,我再也按捺不住,蓦地伸手捉住。

温的,热的,肌肤的触感令我一挺身坐了起来,正如剖腹刮鳞的鲤鱼,丢入釜中又一跳老高,惊得那人影轻抽了口气。

清冷的月华淡淡地流泻,我失声道:“是你?”

那小周后,叫周嘉敏的高阳有文<金缕鞋>

史料记载,一说大小周后姓名均失佚,一说大周后小字“娥皇”。可是小周后始终没有姓名传下。

按照她姐的名字算,她应该是叫“女英”,可我不敢确定,所以干脆就叫“小周”啦!(反正三国里大乔小乔也变成了名字不是?嘿嘿)

PS:高阳那厮,常自行编派人名,不定要当真的~嘿嘿

第13章 秀林之苗

有那么一瞬,我几乎错认是他。

那肖似的轮廓与身形,与不经意中散发而出的气势……无一不昭示着血脉承继的羁绊。

他一惊之后,见我怔怔望他,竟有点忸怩起来,讷讷道:“太傅……我……”

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他,心中便有轻松愉悦之感,忍不住捉狭道:“由‘鼠牙穿墉’进阶至‘欺于暗室’了,看来你的学问长进了不少啊。”

他想到方才几欲得逞的“非礼”,厚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又见我似笑非笑睨着他,摆明一副捉弄的神色,一赌气干脆扑了过来,两只胳膊吊在我颈子上晃荡:“太傅我好想你啊!可我又怕你生父皇与皇叔的气不肯见我,只好当回梁上君子,夜里偷偷进来看你,你千万别恼我……”

我被他粗壮有力的臂膀勒得透不过气来,哪还有力气恼他:“殿下松手……要被勒死了……”

他放了放手劲,却不肯松开:“不松手,我不喜欢听你叫我殿下。”

我登时头大如斗,这小鬼难缠得紧,只得开口道:“德昭……德昭你快松手……”

德昭眉开眼笑地松了手,道:“太傅想不想我?”

我整平被他扯乱的衣襟,忽觉冷风入隙,忙将锦衾向上拢了拢,微笑道:“想啊。我禁足于荆馆,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也只得胡思乱想度日。我近来想了许多,不止是你,还有许多人、许多事,倒让我参悟了不少禅机,方知世间如梦幻且无常,此身如中阴且短暂,真可叫生如浮云、死若息吹了。”

他一脸懵懂的神色听着,忽地蹙眉道:“太傅,什么浮云息吹我听不甚懂,但我总觉得你心中好悲伤啊——虽然面上笑着,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晌,也没个下文。我暗叹,这孩子看上去粗率,却比他父亲敏感得多。

他咬了咬唇,一把抓住我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太傅,你莫要悲伤,我说过要娶你做妃子的,男子汉一言九鼎,我一定会办到,你等着我!”

我一愣,随即伏在衾上笑得浑身发颤,连旧伤都隐隐作痛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用指腹揉了揉湿润的眼角,笑道:“好好,我等着。”

他对我哄娃娃般敷衍的态度极为不满,眯了眼道:“你不信我?”

就这么一个凝眉眯眼的细微动作,却散发出隐隐凌锐的气势来。我心中暗忖,面前的德昭,有如羽翼未丰的雏鹰、爪牙未利的幼虎,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归服百兽。可是如此锋芒毕露的他,真能等到那一日么?只恐苗秀于林,风必先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