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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略楼纪事(19)

更何况,今天这第三届,参赛的两方实在是太有看头。

一方的尚其楼,是大蓉城的百年老店,名扬在外,女主子名唤其若,年轻时做了整整二十年花魁,后来年纪大了退下来,自己盘下楼,搞得更加红火,本来是不屑与下面这些个小馆小楼争。

谁料到这十几年来生生杀出个韬略楼,从六年前赢了第一届南北之战开始,仗着一传十十传百的口头宣传攻势,几乎红透了整个天府国。这俩年虽然红牌弱了点,但不断的收人扩楼,日渐把人都引到那边去了。

尚其楼那边这才有所警觉,派了人往韩酒心那边探了探,回去一报,其若扬了柳眉,哦呵呵一段女王笑,一拍桌子,“这种货色算什么!我楼里随便哪个姑娘,不比他们好上千倍百倍!小花,下届你给我去!”

其小花也确实是个妙人,天底下再找不她那么空灵清冷的嗓子,又得了其若真传,王上都爱往她那里听曲,只要久了不听见那声音,就浑身发麻,觉得心里头空空落落、惶惶不安。

至于参赛的另一方,连冠两场的韬略楼,一月前突然把红牌给卖了,让人摸不清用意,然后在三日前放了消息说要推新美人。倒是很多人提前去看了,都没见着。

“这韬略楼也真是的,有个美人,还藏着掖着,非得搞得神神秘秘。”那看台上有一公子,下午开始就在这里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好酒沉坛底!”旁边另一人道,“按韬略楼的声誉,绝不会让你后悔来看这一趟!”

“那可不一定。我倒听说,这韬略楼这两年红火起来,倒不是因为美人,主要是楼主和王上关系不一般,”又有一人压低了声道,“你没瞧见烟花巷原本几家生意好的南馆,都给他挤了吞了。前段日子,东城的绍老爷从他们楼里游了出来便不见踪影,这事到现在衙门都还不好查。这尚其楼要不是楼子老了,后台硬,只怕也给他逼垮了。”

“说笑,”那公子道,“尚其楼能有什么背景,王上若真像你说的偏心韬略楼,现下怎么还去尚其楼听曲,怎么不也把她楼子封了?”

“你是不知道,”那人道,“韬略楼的后台子是官,尚其楼的后台子,可超了这天府国。都传言尚其楼的主子另有其人,建楼这百年来,都是明里有个主子,后头却还藏着不知身份的硬台子主人,不然何以兴旺这么多年!你们可知道当今天下,按地域,分东领西域南海北疆,一百来个大国小国,势力最大的民间组织是哪两个?”

那另外几个人都是只待天府国里的纨绔子弟,都摇了摇头。

那人叹口气,道,“一个是南海夕伤群岛的海盗集团‘保夕’,控制了南海和人界大陆南部。另一个,是东领‘帝克斯’,原本做珠宝盗匪起家,现下各种黑道生意都有做,势力罩了整个东中部。咱天府国也是在后者的势力范围里头……”

那人喝了口茶,又接着道,“尚其楼后台是谁,不得而知,但近几年,常见‘帝克斯’的人在里头出没,只怕是和他们扯上了几分联系。天府国虽然国富民强,但想来王上也是不想跟这些江湖势力起冲突的。那韬略楼主子就算和王上再亲近,再恨尚其楼得牙痒痒,也不敢对她们下手啊。”

那几个听客都听得入神,正若有所思间,突然听见下头当啷一声锣响。

“开始了!”便有人兴奋的喊道,早把先前说的这些恩恩怨怨忘得一干二净,只想着快看美人。

下头原本漆黑一片的竞技场,突然就亮堂起来。原来左右两边各上来一溜穿粉红的少女和穿翠绿的少年,手里执着火把,将竞技场周边的牛油大烛通通点了起来。

那少年少女点烛的同时,又出来数个精壮大汉,抬了四方火炉,放在场四个角上。

接着,便是一个主持司仪的人出来开场白。内容繁繁琐琐,大家只当两边耳朵听了两边耳朵漏,都一心盼着美人。

再接着,竞技场看台楼子下面的竹门缓缓推开,韬略楼和尚其楼的主子,带着几个贴身小倌姑娘,走了出来。

一方所有人服装一致是南北之战的规矩,于是韬略楼出来四个人,全体是素白的同一款的袍子。

为首的韩异,白袍领口袖角上与众不同的纹了圈黑,额饰翠玉冠,肩上搭了件同样素白的披风。微弯了唇一笑,眼细眉细唇细的脸上,邪媚之气顿生。

后面三个人,依次是韩武和俩个韩异贴身伺候的小小倌。两个孩子都顶着张干净秀气的小脸,第一次见这么多人的场面,也不惊不怕,挂着笑站在韩异身后。

韩武则是腰间挂了柄绣金边的剑,挂着大红的流苏,未扎的长发直直垂下,遮了半边面容,只留下精亮锐利的眸子和高挺鼻梁。他在韩异身后笔直地站着,嘴边也挂着笑。

旁人都看他站在那里分外帅气,哪里知道他藏在头发下面的面容抽搐。天杀的韩贝贝,害他临出门前把脑袋扎雪堆里半个时辰(当然是有出来换气的),才勉强把肿得馒头包子似的脸颊眼睛给消了下去,又往脸上扑了一堆粉,头发拆下来偷偷绑了小石头在发端上,以防被风吹开,才勉强把该遮的全给遮了。

他在那里暗自一会唉声叹气一会咬牙切齿地站着,突然发现上面看台上骚动了下,分出条路,挤进来个人,和守在外面的几个打手点了点头,进了留给韬略楼的那个小竹搭的隔间,。

韩武倒抽了口凉气,牙就偷偷龇起来了,那居然是只披着件单衣的韩贝贝!捂着嘴像是要咳又像是要吐,弯腰摸着边上一个小凳子坐下。

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溜出来的?穿这么少还敢出来??

韩武抓得剑柄吱噶作响。韩异略斜了眼看看,顺着他目光往看台上望,瞧见是韩贝贝,从鼻子里哼出口气,只准备回了头去,突然目光又定住了。

韩贝贝坐那位置往上面一点,偏中间的一个小隔间,由几个武士打扮的人,护着两个贵族公子。那华服打扮、年岁略大些的,是微服私玩,咳,私访的王上,那穿着黑袍的稍微年轻点的,居然是回国好几月的肖遥!

韩异的眼神就和韩武的差不多了,一主一仆,分外整齐,狠狠瞪了看台一眼。

尚其楼这边,只出了两个人,都着一身红裙。后面是个俏丽的小丫鬟,前面的女子自然是她们女主子其若,头上盘了个灵蛇髻,簪子上缀着一朵鲜红的玛瑙茶花,素颜的脸虽然有些显苍白,但丝毫不见四十几岁女子该有的皱纹,反而更沉淀出一种酒般郁馥甘醇的美来。

她肩上披了条雪狐披肩,手里执着根玉做的烟枪,淡淡吸了一口,偏头看了看身边的韩异,红唇轻启,溢出一缕烟,笑道,“韩主子,怎么临时把红牌给卖了?莫不是被我们家小花给吓着了?”

“上了年纪,自然要卖掉,怎好意思拿沉年老货出来吓唬人。”韩异也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