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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风流(20)

“行了,你退下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叶阳景宿语声一冷:“今上最恶妖言惑众、煽动民心者,倘若再让我听到什么流言风语,就叫你们见识见识锦衣卫的诏狱。”

李三吓得话也说不出,叩头如捣蒜。

是夜,叶阳景宿孤身来到崇文门东侧的城墙附近。他没有带手下,也没有点灯,如黑豹般潜伏在房舍的阴影中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三更梆子敲过,四周依然阒无一人,是一种死寂的安静。

叶阳景宿蓦然感觉有人靠近,手握刀柄猛地转头。

王芷站在两丈距离外,仍是青衣小帽的打扮。

他心底有些骇然:依自己的耳力,竟然在对方如此接近时才发觉,莫非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身负上乘内功?

王芷悄然走近,低声道:“守株待兔?蠢办法。不过,或许也是条路子。”

叶阳景宿没有搭腔。两人沉默地等待了一个多时辰,直至东方熹微,也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踪影,只得无功而返。

临走时王芷道:“钦天监预测,今夜或有雷雨,夜禁之后我们再来。”

到了天色黑透时,果然起了风,铅云密坠,闪电在云层中跹跃,一场雷雨蓄势待发。

二更时分,夜空电策缭绕,越发明亮慑人,叶阳景宿紧盯着城墙旁的石板路。一道闪电过后,他赫然看见一名身穿白衣、长发披散的女子,正由远及近地走来……

“看见了。”耳边少年的声音压得极低,热气喷吐。

叶阳景宿一把抓住王芷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即抬起手弩瞄准那女子腿部,小巧锐利的钢矢倏然射出。

钢矢破空,如同石子投水般穿过女子身影,“夺”的一声入墙三寸。白衣女子依旧无声绰约地行走着,宛如鬼魅。

叶阳景宿怔住。

王芷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两人不由地手心紧握,呼吸因紧张而急促起来。

又一道电光闪过,叶阳景宿突然纵身暴起,狭长锋锐的绣春刀铿然出鞘,一带寒光映照幽寂空巷,仿佛要将整个黑夜劈作两半。

白衣女子的身影,初雪入湖般瞬间消融。刀锋彻底击空,在坚硬的青石地上留下一道裂痕。

叶阳景宿绷紧了全身肌肉,紧攥刀柄的手背青筋毕露。他悍然逼视黑暗,目光仿佛一柄在血火中反复淬炼过的利刃,要刺穿夜色直抵幕后,向着操纵这一切的冥冥之力,发出一道凌厉的、挑衅的光芒。

他看到了黑暗中的两点绿光,从一只似狐似犬的野兽脸孔上泛出,迎面扑来。将绣春刀握于双手,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来!”

粹白电光模糊了双眼,滚雷自天际轰然炸响。闪电过后,绿光与狐影倏忽不见,一切仿佛只是个乍醒的梦境。

积蓄许久的雨帘倾泻而下。叶阳景宿疑惑着、思索着,缓缓垂下刀锋,任自身被大雨冲刷。

王芷从阴影中走上前,轻声说:“你见过海市蜃楼么?”

叶阳景宿转头瞪他:“你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虚影?我就像疯子一样在跟幻觉对战?”

王芷摇头:“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总感觉,那女子和狐狸的影像都很真实,或许她们的确曾经从这里经过,但不是今夜,也不是被巡逻兵见到的那一夜,而是在更早之前……你还记得妖狐夜出的传言,能找出其中的关键字眼么?”

叶阳景宿想了想,说道:“深夜,雷雨,城墙边。”

“不错。”王芷仰望一眼电闪雷鸣的夜空,又抚摸了一下漆成朱红色的城墙,“其实,城墙幻影之类怪事,禁宫内外并不罕见,人都道鬼魂夜游,或是妖物作祟。我却感觉就像绘图一样,因为这闪电、这墙面上的铁红涂料,旧景被记录下来,到雷雨天时再度重现。”

“旧景重现?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其中有何诀窍,连饱学大儒也不得而知,我又如何清楚。”王芷哂笑了一下,“或许百年之后,会有人揭开其中奥秘吧。”

叶阳景宿琢磨着,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至少我看清了那女子的面目。”

王芷意外地挑起淡眉,“这也能看得清?”

“她的左眼角有颗明显的泪痣,回去后我叫人画影图形,全城通缉,同时排查昔日与赵灵安有仇怨的人家,看有没有这模样的女眷。”

王芷看着落汤鸡似的叶阳景宿,忽然问:“那女子生得真有传闻中那么美?”

叶阳景宿想着案情,心不在焉地答:“是挺美的。”

王芷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叶阳景宿莫名其妙地望着雨中纤细的背影,觉得这小子不仅架子大,且阴阳怪气,真是不好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篇,英武锦衣卫与神秘美少年(?)不得不说的故事……

第8章 《明·妖狐夜出》二

从赵灵安的仇家入手,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毕竟商人争利,不过是些买卖纠纷,不至于灭人家口。锦衣卫那些遍布市井的眼线倒是发挥了作用,榜文张贴不久,便有个混混来告密,说是东南城郊有一户姓季的人家,采药郎季田的内人与画像上女子容貌颇为相像。

季田于两个月前病故,遗孀季林氏为了维持家计,不得不抛头露面在城外集市上兜售药材,因此被混混们瞧见。

叶阳景宿当即点了十几名缇骑,前往城郊拿人。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曹铨也带了人马随他前往,很有几分为了功劳不要脸皮的架势。

一群人马将破败院落团团围住,苍蝇也飞不出去。叶阳景宿踹开柴门进去,见季林氏一身白衣站在院中,面色苍白却神情镇定,对气势汹汹的官兵说道:“我早知会有今日,只求军爷直接将我带走,不要惊扰生病的婆婆。”

叶阳景宿仔细端详她,确似前夜见到的城墙幻影中的女子,左眼角一颗泪痣楚楚动人。

兵马司刑堂上,季林氏对杀害赵灵安的罪行供认不讳,凶器发簪的形状也描述准确,动机是赵灵安见色起意,强虏民妇,她为保贞洁不得不极力反抗,失手杀人。但问及如何杀死赵府其余四十六口时,她却缄默不言,逼得急了,便一口应下全部罪行。

“得,就这么结案了,叶阳大人,你看如何?”曹铨笑吟吟道,“灭门大案,不到五日就破了,上头宽心,咱们也博个好名声。”

叶阳景宿皱眉道:“赵灵安太阳穴那一簪子是她所刺,其他人却不是她杀的。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

“叶阳大人,这为人处事要知道变通,才能利人利己不是……”曹铨敛了笑意,仍不死心。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为人处事!”叶阳景宿冷冷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彻查此案,找出真凶,曹大人若是觉得随便弄个替罪羊就算破案,请自己去向锦衣卫指挥使袁彬袁大人解释。”

曹铨再次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季林氏似有隐情,却不肯言明,叶阳景宿想用刑,又见她身体荏弱,怕吃不住刑要命丧当场。正在僵持间,王芷走进大堂,对季林氏只说了一句话,就叫她面无人色,有问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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