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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风流(16)

看起来,就像大地用自身躯体,为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韩真子露出了错愕的神色。他明明未从对方体内感觉到丝毫法力波动,却发生了如此诡异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蹙起眉头,一柄赤金色小剑从袖口飞出,带着灼热的光芒与凤鸣之声,刺入对方心口,却仿佛投石入水不见踪影,徒然激起四周的气浪,对方依旧安然无恙。

几息之后,却听得远处一声震天巨响,金光闪耀之处,一整座山峰竟被生生削去头角,巨石夹杂着无数草木土块轰然滚落。金光迂折而返,重又化作一柄小剑,围绕着韩真子飞舞。

居然连本命灵器凤皇剑也奈他不得!明明面对的只是一介凡人,却有种天地山河、日月星辰皆为他守护的错觉,韩真子一时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师雨低头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他并未在体内感到任何奇异的法力,却感应到整个天地的意志与规则——这,就是上古大巫之力?它就潜藏在他的血脉中,无需刻意修习、施放,血脉指引着他沟通天地、遣驭鬼神,一切随直觉而动。

胡长庆目瞪口呆,喃喃道:“这还打什么,直接碾压不就好了。”

师雨拿无奈的眼神望向他:问题是我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出手攻击……

胡长庆回瞪:不吃斋念佛,倒装的什么和尚!你原不是打猎的么,拿刀砍,拿箭射啊!

韩真子看着他俩眉来眼去,阴云开始在眼中堆积,反而放声大笑:“精彩,看来是我打不动你,你也打不了我。既然如此,我便将你囚禁起来,慢慢钻研,看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剩余的魂魄,你就替我多养几日,待到瓜熟蒂落,再取回不迟。”话音未落,从他袖中又飞出一条发辫似的紫色绳索,如灵蛇缠树,眨眼间将师雨捆得结结实实。

胡长庆见状,指尖弹出白森森的利爪,朝绳索一挥而下。划擦间簇簇火光迸射,铿然仿佛金戈相击,那紫色绳索不知用什么材质炼制而成,看似柔软却坚硬至极。

胡长庆大怒,妖相毕露地朝韩真子扑去。韩真子广袖一拂,仿佛掸去桌案灰尘,轻松将他甩出三丈开外。

“米粒之珠,吐光希微;蝇翅飞舞,去而不远。”韩真子冷笑道,“便是青丘九尾,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区区一只天狐幼体,也敢张牙舞爪。”

青、丘、九、尾!这四字犹如当头棒喝、钟磬灌耳,在狐狸脑中轰然震响。它感觉浑身血脉沸腾,如火焚灼,仰头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尾巴根部那微微凸出的一截,在这厉啸声中挣扎扭动、寸寸延生,最终又长出一条白蓬蓬的长尾!

韩真子不屑一顾地弹出一缕指风,化作一支寒光四射的锋矢,曳着残影朝狐狸射去。半途中,忽然被一条青黑色长鞭卷住,鞭梢幻化出的蛇影与锋矢碰撞,同时炸裂开来。

韩真子转头,鸷视现身的莽天龙,寒声道:“你果然又要背叛我!”

莽天龙脸上掠过一丝阴郁之色,平静地道:“我只是不想弄脏你的手。一只蠢狐狸而已,哪里要你亲自操刀。”

韩真子眉间戾气略缓,颔首道:“处理掉这只碍事的狐妖。”

狐狸被炸开的气浪冲击,就地一滚又变回人形,冲莽天龙破口大骂:“死长虫,为虎作伥,有你后悔的一天!你看他哪里还有个人样,活脱脱比妖怪更狠毒,莫说是牺牲满门弟子,便是拿你抽筋剥皮也是肯的,你还替他卖什么命!”

莽天龙冷冷道:“我爱为谁卖命干卿底事,要你管得宽!”

胡长庆当初拿这话噎过他,如今被反噎了一口,抽出两柄分水刺气冲冲地扑过去:“不识好歹的死长虫,今日七爷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就不姓胡!”

“你本就不姓胡,不过是胡家捡来的野崽子,端的什么家仙架子!”莽天龙一鞭绞住对方的刺刃,毫不留情地回骂。

胡长庆气得要炸毛,这下顾不得藏私,法宝尽出,使出浑身解数与他打个天昏地暗。

韩真子懒得瞧两妖恶斗,走到被捆缚的师雨面前,手指按在对方眉心,神识扫视体内。“天魂,气魄、力魄、精魄、英魄。多好啊,我都忍不住要提前采撷了。”他感叹道,“即使千人万人提炼出的魂珠,也比不上我自己的一分一毫。”

在被神识入侵的同时,师雨也同样感应到对方的灵魂,仿佛两人是一体双生、心念相通。他震惊且极度痛苦地瞪大了眼睛,几乎连声音都颤抖了:“你的觉魂——那么多的冤魂怨念,无时无刻在你的体内抓扯、撕咬,这种被无数尖牙利齿活生生撕裂的痛楚,你竟能忍受得了?!”

韩真子直视他,一双深紫的眼瞳深处仿佛燃烧着红莲业火,森冷尖锐而又烁亮决绝,口中轻描淡写地道:“只要能证道长生,无论什么样的痛楚我都能忍。”

师雨缓缓摇头:“这不是道,这是走火入魔。”

韩真子答:“这就是我的道,哪怕走火入魔。”

师雨沉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坚硬如铁:“我要解脱你体内的冤魂,取回被抢走的一魂三魄。”

韩真子微微一哂:“做梦。”

师雨没有反驳,静静垂下眼帘。许多从未见过的字符、从未听过的音节纷至沓来,充满他的脑海,如成群归燕盘旋于故园旧巢。他不假思索地张口——

一种晦涩而玄妙的语言从他口中流出,每个音都像踩在沉重的鼓点上,健劲诡谲,古朴苍凉,仿佛穿透万载光阴从亘古蛮荒中走来……

天际传来滚雷的闷响,地面轻微震动,山风陡然大作……天地万物似乎都被这语言触动,发出了各自的回应。

虽不解其意,对方吐出的每个音却如同重槌敲击心鼓,令韩真子不禁神魂震颤,那颗由千余人的魂魄炼制成的觉魂珠,竟出现了溃散的迹象。他运转法力极力压制,魂珠溃散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无数怨魂从中解放而出,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呼啸来去……

韩真子蓦地喷出一口暗红发黑的血。他紧抱双臂,仿佛冷到极致,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上古巫咒,渡魂归墟……你是九黎遗民!”

师雨神情恍惚,似物我两忘,已不知是他驾驭着巫咒,亦或是巫咒操控着他,声调在层层迭增的高亢之后,陡然一个峻折——

无数怨魂齐齐发出一声尖啸,挣脱了法力的桎梏破壁而出!

韩真子发出了一声难以言喻的惨叫,七窍中淌出血流。数以千计的怨魂围绕着他上下遄飞,黑雾中翻涌着一张张磨牙吮血的狰狞面容,似欲将他嚼皮啃骨。

但巫咒仍未停止,声调变得低沉绵长、幽微冲和,那些怨魂的面目逐渐疏淡模糊,最终连同黑雾一起消散不见。

韩真子趔趄几步摔倒在地,又强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仰天狂笑起来。“——死吧!全都陪葬吧!”他惨笑着,从袖中甩出一团雷惊电闪、耀如星辰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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