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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11)+番外

秦晓倚着靠枕半坐着,面上毫无惧色,镇定地说:“当然理解。不过,你是否想过,扣动扳机之后耀祖会怎样?”话音未落,他的手上变魔术般出现一支手枪,枪口直顶自己的太阳穴。

黎诗千认得出来,那是黎耀祖从不离身的勃朗宁大威力,依他保持子弹满匣的习惯,枪内应该有13发巴拉贝鲁姆手枪弹。

“为了省去向耀祖解释的麻烦,你一定更愿意我自己动手。”秦晓缠着纱布的手臂稳稳地擎在头侧,握枪的手坚决有力。他计算着时间,黎耀祖现在应该刚返回大厅。

黎诗千缓缓收枪,心里对秦晓很是赞赏。他出枪的速度,周密的思虑,冷静的言辞,显示出他良好的特工素质。反正都是死,他宁愿自己动手也许是真的不想给耀祖添麻烦吧!

秦晓仔细聆听着隐约传来的急沓脚步声,黎耀祖应该正在上楼。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动,清亮的双眸和微翘的唇角似乎浮现一丝笑意。门响,他闭上双眼,在心中默数一二三,然后,坚定地扣动扳机……

枪声震耳欲聋,床顶的水晶灯应声破裂,碎片纷纷落下。守卫的特务们蜂拥而至,又悄然退下。

“为什么?” 黎耀祖整个身体压在秦晓身上厉声斥问。问话虽然急怒,却难掩眼中的惊惶。

秦晓难以抵挡他的眼神,不觉阖上了双眸。握枪的那只手臂被压制在身侧,枪虽然已脱手落于枕畔,但手腕仍被他紧紧钳制。

“回答我!为什么?”黎耀祖再次吼道,吼声虽大,但语气已明显和缓。

秦晓睁开眼睛,眉梢眼角漾起盈盈浅笑:“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让你们相信我。”

“你现在发誓,保证没有下一次!”黎耀祖和秦晓对视着,用目光逼迫他回答。

“我可以保证。”黎诗千举起枪,在他们身后应道:“我保证他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黎耀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黎诗千的枪口。

“耀祖,你让开!”黎诗千大叫。

黎耀祖的胸膛抵住了枪口:“父亲!你杀了他,我保证你会失去一个儿子。你伤他什么地方,我伤你儿子什么地方。”

“畜生!”黎诗千低吼一声,握枪的手臂掣下,又狠狠抡出,枪和掌相叠着一并击在黎耀祖的左颊上。

黎耀祖伫立着一动不动。黎诗千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地抽搐着,返身摔门而去。

“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黎耀祖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望着秦晓。

秦晓觉得那目光如利刃般穿透了他的胸腔,直刺入心脏,心里的一切仿佛就要被剖出来大白于天下。他一把抓住胸口的纱布,似乎这样就能按下心中那点萌动的感动。

“怎么了?我刚才压到你的伤口了?”黎耀祖紧张地询问,握住秦晓胸前的那只手。

秦晓摇了摇头,抽出被握住的手,指着黎耀祖颊上的淤青说:“你父亲打伤了你的脸,你是不是也要在我脸上补回来?”

黎耀祖微露笑容,但很快收敛。刚才情急之下,他猛然扑在秦晓身上,哪还顾得上他遍体的鞭伤?现在才发现,秦晓身上包扎的白色绷带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他柔声道:“你忍耐一下,我去请陈医生。”

秦晓目送黎耀祖离开,心中暗暗对自己说:第一回合,我赢了。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秦晓的枪伤和鞭伤已经痊愈,身上仅留下比肤色略深的细长鞭痕。这时,湿冷的寒冬业已过去,正是万物复苏的早春。

黎诗千对他仍心存戒心,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黎耀祖大部分闲暇时间都陪在他身边,似朋友如兄弟般的和他闲聊,下棋,把玩枪支,但绝口不提76号以及有关邓墨云的任何事情。秦晓表面上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似乎对这种封闭的日子不以为然,内心却焦急万分。他从没有这样急切地想尽快完成任务,早日返回军统局。

这一日,秦晓坐在公馆的花园里,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眯眼看着花坛里乍开的一丛丛色彩斑斓的蝴蝶花。女佣领着黎耀祖手下的一个小特务来找他。小特务说他老家的兄弟到上海投奔他,带来一篓新鲜的无花果,黎处长要他给公馆送一篮,请秦先生尝尝鲜。

秦晓瞟了一眼篮中碧绿的果实,淡然地说:“放下吧。”

小特务看秦晓爱搭不理的样子,急忙说:“秦先生,你不要看这东西绽青碧绿的,其实已经成熟了,很甜的。”说着,不识相地指着篮子里一个已经裂口、露出红色果肉的果实补充道:“你看这个,已经熟得裂口了,果皮还是翠绿的呢!”

秦晓循着他的手指看向果篮,又打量他一眼,拿起那个裂口的无花果,悠闲地剥开果皮。小特务鞠了个躬,跟随着女佣离开了。

奉黎诗千的命令监视他的特务踱了过来,不待他开口,秦晓把整篮水果都放在他的手上,说:“拿去仔细检查吧,检查完就拿去祭你的五脏庙,不用还给我了。”把手上已经剥好皮的那颗无花果放进嘴里,他扭头离开,抛下那个特务手捧果篮无措的站在花园里。

秦晓匆匆走进自己的卧室,锁上门,吐出口里含着的那颗无花果,轻轻掰开,红色的果肉里隐隐露出纸捻的一端。纸上是邓墨云的字迹:查清近期中统投黎之人。

当晚,黎诗千父子都没有回来吃晚饭。暮色中,秦晓独自站在卧室的窗前,同样的角度同一个庭院,眼前的春景与记忆中去年秋天的景色在他的脑中重叠了,娇嫩和老成,热烈和凝重,渐渐融合在一起。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在他的生命里,苍凉的秋天是一首永恒的乐曲,和煦的春天只是揉在其中的几个休止符,而现在的他,似乎沉溺在春的温暖里,就要和春天一起凝滞了,融化在这休止符里……

恍惚间,膝窝突然遭到袭击,他单膝跪倒在地上,欲掏枪的右手被拧向后背,想回头,一条手臂横在前颈,头颅被固定在来人的臂弯里。

颈后传来黎耀祖戏谑地问话:“怎么这么容易就让我偷袭成功?”

秦晓压低身子,没有跪下的腿反踢向黎耀祖的膝盖,在他身体前倾的瞬间伸出左手扯住他的衣领,顺势把他拉倒在地,自己的身体随即迅速弹起,单膝抵住黎耀祖的后背,不服气地辩解道:“刚才是我疏于防范!”

黎耀祖伏在地毯上,偏过头说:“一个真正让人安心的家,是不需要防范的。”

秦晓缄默不语地将视线调转开,对黎耀祖的钳制不觉间松动了。黎耀祖借机挣脱他的束缚,把他压倒在身下,将他的双臂弯在背后。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凝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黎耀祖的眉睫都很浓密,双眼皮很宽,如水般润泽的大眼睛和儿时一样黑白分明,有种孩子般认真的神情。和他的俊眉朗目不同,秦晓的双眉不够黑,睫毛细长而疏离,一根根清晰可数,眼梢略向上挑的双眸过于凌厉,略薄的嘴唇不笑时则显得严肃而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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