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雎仰起头,顺着沈望春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余只灰色的大鸟张开翅膀,飞快地掠过阴暗长空,留下一道道残影。
“是它们告诉我的。”沈望春说。
萧雪雎仰头看着那些大鸟,她长久地沉默着,沈望春以为她不喜欢这些鸟,抿了抿唇,同她道:“要是你不想见到它们,我就把它们都放了。”
萧雪雎终于开了口,只不过她说的却是另一桩事,她说:“阿砚带我逃出青霄宗后,好像在路上看到过它们。”
黑云压城,那些大鸟在云层间来回穿梭,洒下点点流金,像是时光里掉落的斑驳碎片。
沈望春转头看着萧雪雎的侧脸,长风拂过,有雨丝飘落,远山没入一片氤氲中。
良久后,他轻声答道:“是的。”
第79章
九头山上, 满目焦土,嶙峋的怪石沉默地蛰伏在山麓,千年万年, 屹立不倒。
沈望春走在萧雪雎的身侧,他一边看着萧雪雎,一边偷偷牵起她的手来。
萧雪雎侧头回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只反手握住他的手。
沈望春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起来, 他们快步向着山上走去, 一路上, 沈望春都有留意四处的痕迹,将到山顶时,他对萧雪雎道:“有人来过这里了。”
萧雪雎嗯了一声,从地上的脚印来看, 在他们之前, 至少来过两伙人了,先是姬馥然等人, 之后又是秦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只是眼下他们还不知晓。
来到山顶,沈望春极目远眺,一轮昏然红日浮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他问道:“我们现在要到哪里找姬馥然?”
在找人这方面, 萧雪雎的经验比起沈望春还是要丰富些的, 只要有人经过, 就总会留下痕迹的,况且秦弈是后来者, 他不会想到要毁去这些痕迹。
沈望春跟在她后面,一时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萧雪雎迅速从一堆乱石找到入口,回头看向沈望春,还没开口,就听沈望春道:“我跟你一起去。”
萧雪雎道:“那走吧。”
山洞狭窄,一次只能容得一人通过,沈望春本想走在前面,却被萧雪雎一把拉到身后。
他嘴唇微动,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老老实实跟在她的后面,往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里漆黑一片,萧雪雎不知从哪里变来一盏灯火,提在手中,沈望春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他无端想起许多年前,她提着灯从城外走来,身后跟随了无数的百姓。
那时他倚在门边,偷偷看她,多希望自己也能走在她身后的人群里。
如今也算是达成了当年的心愿,而且这一回萧雪雎的身后是只有他一人的。
“笑什么呢?”走在前面的萧雪雎忽然出声问他。
沈望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笑出了声,他忙道:“没什么。”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回答似乎是有些敷衍,跟了一句:“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于是萧雪雎问他:“什么事?”
沈望春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只是在萧雪雎又问了一遍后,还是说了出来。
过去的很多时候,他都是那样站在人群里仰望着她,他也没有其他的妄想,萧雪雎可以永远这样被人簇拥着、崇敬着,而他就这样平凡度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世间种种机缘巧合,又岂是凡人可以琢磨得透的。
萧雪雎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就听见沈望春说:“你不要说抱歉,这些本就与你无关。”
她要说的倒不是这个,时隔多年,抱歉的话说得再多也无用了,她说:“前面的路不太好走,你小心些。”
沈望春哦了一声,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他低头注意脚下,问她:“阿雪,待这桩事了,你想好要做什么吗?”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你是要留在望乡城,还是回青霄宗去?”
虽然之前萧雪雎被任淮生逐出青霄宗,可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任淮生身败名裂,他发出的命令,应当也算不得数了。
萧雪雎道:“暂时还没有想好,前段时间青霄宗的确是传了信给我,让我回去。”
“你要回去吗?”沈望春紧张地问,她若是要回青霄宗,自己这个魔君总不太好跟着一同前往,很容易被人打出来。
到时他们就只能私会了。
萧雪雎答道:“再说吧。”
她也知道沈望春会担心什么,所以在说完上面那句后,紧跟了一句:“若是回去,会带着你一起回去的。”
沈望春眼睛一亮,随即又推辞说:“不太好吧。”
其实他心里觉得好得不得了,他恨不得跟魔界和修真界的每个人炫耀他与萧雪雎在一起了,只是又担心旁人会说些不好听的,让她心烦。
“没什么不好的。”萧雪雎说。
她不是没被人说过与魔族勾结,说来说去也就那样,无甚要紧。
山洞里的机关被秦弈毁得七七八八,除却两侧石壁滚下的碎石,走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直到他们走到一座高大的石门前,石门紧闭,是条死路,萧雪雎抬手在石壁上敲了两下,回头对沈望春说:“往后些。”
沈望春听话地连退了六七步,问她:“这里可以吗?”
萧雪雎估算了下距离,嗯了一声,然后亮出手中悬光剑,对着石门猛地劈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石门上出现数道裂纹,又一剑落,石门崩裂,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逼仄的空间充满烟尘,沈望春屏息走来,石门那侧是一条长长吊桥,吊桥之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两岸石壁泛起诡异的红光,似有熊熊烈火燃烧,而在对岸,无数诡谲植物无风起舞。
萧雪雎对沈望春伸出手,沈望春立刻将自己的手交过去。
与此同时,九头山的山腹之中,秦弈被人五花大绑,放在祭坛中央,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仰头看着面前的女子,皱眉道:“馥然,你这是做什么呀?”
姬馥然一身红衣如火,笑靥如花道:“笨蛋,我做什么,你现在还猜不出吗?”
往日里听到姬馥然叫自己笨蛋,秦弈只当是她对自己的爱称,如今才听出这明明就是嘲讽。
自己为了手里这张藏宝图奔波数载,到头来,却是被她耍得团团转。
“秦弈,我是很喜欢你的,但眼下只有你的血才能开启这血魔阵,”姬馥然挑起秦弈的下巴,端详几番,有些不舍道,“但是你放心,你死以后,我一定会为你服丧三年的,算是报答你了。”
秦弈瞪着她道:“姬馥然,你当真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