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外面的那些众多魔族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随后,他们便在这数不清的剑光中成为一具具尸体。
萧雪雎从天而降,她手中的悬光剑再次挥起,堆积在结界外的尸体瞬间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这是陆鞅第一次见识到萧雪雎修为恢复后的力量,看着石阶下那空荡荡的一片,他只觉得后背发凉,怪不得之前萧雪雎会是修真界第一人。
“沈望春怎么样了?”萧雪雎收了剑,走过来问。
林砚忙起身道:“还是之前那样。”
萧雪雎走过去看了沈望春一眼,摸摸他的额头和脖颈,而后前往金翎台。
她一掌落下,那金翎台摇摇晃晃了半晌,随后轰隆一声,像是从内部炸开,从外到里一层一层簌簌剥落下来。待到一切声音都平息,那颗被嵌在最里面的赊梦珠就这样显露出,在昏暗的天色下,发出幽幽的光亮,萧雪雎抬起手,那珠子飞入她的掌心。
萧雪雎低下头,看着掌心的赊梦珠,上面模糊地映出她的面容。
沈望春这一生遭遇的诸多厄运,似乎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他不曾遇见过她,也许他现在还在岳阳城里做他的沈家少主,春风得意,无忧无虑。
他还会遇见一个很好的姑娘,平淡却幸福地度过这一生。
一切值得吗?
萧雪雎握紧手中的赊梦珠,转身往回走去。
晚风撩起她乌黑的发,仿佛想要将她留在温柔的夜色里。
远处群山连绵,月色如钩,昏暗的大殿中,一红衣女子坐在高高的王座下,低头望着下方的魔族,她的指尖缠绕一缕发丝,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那望乡城的魔君沈望春确实是如她预想的那般,受了重伤,结果派去数千的魔族却还是有来无回,成了萧雪雎的剑下亡魂。
下面的魔族小心问道:“这会不会是青霄宗与萧雪雎联合起来,故意诓骗我们?”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妖艳美丽的面孔,她的眉心处画着一枚红色花钿,一举一动,莫不妩媚多情,她道:“若真是如此,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萧雪雎被抽了剑骨,又毁了丹田,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位青霄宗的首徒怕是都要死无全尸。
那些个名门正道,不至于如此吧。
“主人,我们还要再派人去幽冥宫吗?”
女子摇头道:“不用了,死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这形势,去的再多,也是给萧雪雎磨剑。”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萧雪雎为什么会和沈望春在一起?”女子问。
“属下不知。”
“废物。”
下方的魔族垂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小心回道:“属下只是听闻望乡城里的那些魔族说,萧雪雎是沈望春的仇人,他抓了她,是要报复她的。”
女子轻笑了一声,她轻蔑道:“报复?”
如果真的是要报复萧雪雎,那沈望春可真够废物的,他报复来报复去,竟报复出这么一个结果。
第60章
深邃的夜空上闪烁了几颗星子, 黑河翻涌白色的浪花,向远方奔腾而去。
整个望乡城一片死寂,白日里留下的尸体仍横陈在空旷苍凉的街头, 风中的血腥味直到现在都没有散尽,飘向远方,引来一群贪婪的魔兽, 在这里大快朵颐。
殿中亮着一盏昏黄灯火,他们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屏风上, 随火焰摇曳, 而沈望春仍旧是躺在软塌上, 好似熟睡一般。
他的三魂仍在,接下来萧雪雎需要做的是在赊梦珠造出的梦境里,找到他余下的七魄。
七魄分别代表了人的喜,怒, 哀, 惧,爱, 恶,欲,它们多半会停留在记忆里这种情绪最为浓烈的那一刻,所以要找到它们最好的办法是先了解沈望春的这一生。
只是,时间终究是过去太久, 萧雪雎返回望乡城前, 还去了一趟望岳阳城, 不过十几年的光景, 沈家竟是连当年的那点风光也没有了。
沈家的旧人说起沈望春,说的也大都是在岳阳城里的事, 至于他离开沈家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那之后的故事,只能等萧雪雎自己去了他的梦里,才会知晓。
入梦前,林砚抓住她的袖子,嘴唇张合几番,最后说了一句:“师姐小心。”
萧雪雎嗯了一声,在沈望春的身边盘膝坐下,合上双眼。
风中好似带着拙贝罗的淡淡香气,萧雪雎睁开眼,夜凉如水,明月生辉,她站在寂静的街口,小楼的影子蔓延过来,将她整个人笼进黑暗之中。
萧雪雎抬头望去,眼前的一些建筑她在白天里才见过的,这里应当是十几年前的岳阳城。
现在,沈望春会在哪里呢?
他留在这里的又会是哪一魄?
找到他的七魄后,还需要使他们自愿融合,到时可能还要费上一番心力。
不过眼下想这些还为时尚早,萧雪雎仔细走过岳阳城内的每一条街道,她去了沈家,又去了从前他常去的酒楼,到处都是人影,却始终没有见到沈望春。
上个月沈家家主与夫人双双遇难,沈府各处挂的丧幡才撤下去没多久。
萧雪雎试了几次,终于在他的梦里现出身形,她从沈家下人的口中问出沈望春的消息。
沈家的祖坟里,月色苍白,松柏森森,萧雪雎穿过这一片茂盛竹林,在许多矮矮的坟丘间找到沈望春。
那是年少时的沈望春,他身上的孝服还没脱下,脑袋靠着墓碑,泪水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滑到下巴,拢住一抹凄凉的月光。
风声吹动竹林,漫天竹叶飘转而下,萧雪雎放慢脚步,轻轻走到他的身边。
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哭得睡了过去,晚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眼角又有泪水渗出。
萧雪雎抬起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泪,只是还没有触碰到他,他便从梦中惊醒。
少年沈望春瞪大一双黝黑的湿润眸子,像是一只小兽警惕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人,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声音沙哑问她:“你是谁?”
“萧雪雎。”萧雪雎答道。
沈望春皱着眉,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道:“我不认识你。”
萧雪雎嗯了一声,对他道:“我来接你回家。”
沈望春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泪,仰头问她:“是五叔让你来的吗?”
“不是。”萧雪雎说。
沈望春眨眨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眼前的这个人,就觉得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一些又酸又涩的情绪涌上心头,然而他的语言实在匮乏,形容不好那种感觉。
但他还是不能同她一起走,他小声说:“我的家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