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要为秦弈出气了?
萧雪雎对上他的眼睛,叫了一声:“沈望春?”
沈望春动作僵住,随即更加凶恶地瞪着萧雪雎,汪汪了一声。
萧雪雎本来是不太确定他的身份的,毕竟这只黑背白肚白爪的小狗只是比另一只尾巴摇的更勤快些罢了。
但眼下他在叫完后,还对她呲了呲牙,他自以为叫得凶狠,身后的尾巴却仍是摇个不停。
萧雪雎忽然明白平日里的沈望春在她面前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她弯起嘴角,蹲下身,对沈望春道:“好了,知道是你了。”
沈望春:“……”
她怎么就知道了!
萧雪雎笑得眉眼弯弯,沈望春很少看到她笑,更是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样开心,身后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摇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萧雪雎看着他的尾巴笑了好一会儿,待她笑完了,轻声问他:“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沈望春哼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伸出爪子在地上划拉两下,却留不下任何痕迹。
萧雪雎倒是根据他笔画大概猜出他要说的话,问他:“痴狗?”
沈望春点头,缩回爪子,乖巧蹲在原地。
萧雪雎问:“你就是因为这个,变成这副样子的?”
沈望春又点头。
秦弈看看萧雪雎,又看看那条小土狗,所以萧雪雎不是为他来的是吗?所以他们一人一狗就真的没人在意他的想法是吗?
怎会如此!
秦弈有些自闭,他趴在地上,思考起来。
萧雪雎对佛经也有涉猎,《大品般若经》里是将不向富裕的地主乞食,反而向佃农乞食的狗称为痴狗。在佛经中是指那些不修大乘佛经,反而钻研小乘佛经的修炼者,再做延伸,便是指那些为世间声色迷惑满足的世人。
“……弃深般若而攀枝叶,痴狗者。”萧雪雎对他解释道,这是《大品般若经》中的原文。
明悟了吗?
恍惚中,沈望春好像听到梦中的跛脚老和尚向自己问道。
可是沈望春想,何为般若?何为枝叶?
他仰头看着萧雪雎,一言不发。
佛家中讲,得到般若就能消除一切痛苦,得到解脱。
要得到般若,就要先学会放下。
而在那梦境里,他明知结果,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踏上那条注定要痛苦的路。
他如何才能放下?
是爱是恨,他都无法解脱,也不想解脱了,就让他永远留在那片苦海里吧。
沈望春的尾巴拍拍地面,他笑了一声。
听在萧雪雎的耳中,却好像是小狗压抑的呜咽。
第50章
萧雪雎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沈望春, 她弯下腰,一把将沈望春从地上捞了起来,抱进怀中。
沈望春整条狗都是傻的, 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仰头对萧雪雎叫道:“汪?”
她抱他干什么?吓死他了,他又不是走不了了, 用不着她!
沈望春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萧雪雎低头看他, 沉默一会儿, 安慰他说:“放心, 会出去的。”
谁问她这个了!
沈望春汪了一声,声音不大,有些像是小猫在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很是乖巧。
萧雪雎伸手抚过他的头顶, 沈望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看她。
萧雪雎笑起来。
沈望春哼哼了一声, 有这么好笑吗?
他的尾巴摇得飞快,萧雪雎看了看他的尾巴,到底再没有说其他,抬步向里面走去。
秦弈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很是费解, 自己的毛发又长又直, 摸起来还很柔软, 颜色也不错,不比那条小土狗好多了?
萧雪雎怎么就看上那只土狗了呢?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安慰自己, 萧雪雎只是认错人了,可现在他已经听到她叫了对方的名字。
所以,这沈望春是什么人?
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秦弈觉得自己应该是听过的,只是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
也可能是他变成狗了,脑子也跟着缩小了,所以那些不太重要的记忆就暂时封存起来。
秦弈的爪子在地上划拉两下,用不甚灵光的脑袋分析,也许萧雪雎不知道他也在这里,所以没有认出他来,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肯定想也不想,直接把怀中的那只土狗给丢出去。
一定是这样。
秦弈很快说服自己,他骄傲地扬起头,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就算不考虑其他的原因,他现在这个样子,跟在萧雪雎的旁边,至少能保证安全。
别的暂且不说,萧雪雎这个人他是信得过的。
另外,他倒要看看,这个沈望春与萧雪雎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沈望春趴在萧雪雎怀中,鼻间都是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草木香,他从来没有与她这样亲近过,很不习惯,而且他太讨厌萧雪雎了,所以她一靠近,心脏就控制不住地加速跳动,热气扑面而来。
沈望春有些庆幸自己现在只是一条小狗了,所以大部分表情变化都被皮毛遮盖,萧雪雎一点都不会察觉。
萧雪雎的嘴角一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他仰头看了她好久,想她为什么会这样开心?
这么喜欢小狗的吗?
沈望春深沉地想,喜欢也没用,他是自由的小狗,绝不会被萧雪雎的一点糖衣炮弹打动,他这时候该狠狠地咬她一口,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把自己放下。
沈望春低下头,盯住她左手手腕,良久后,他低低地嗷呜了一声。
塔内处处都是迷障,处处都是陷阱,萧雪雎却能准确地避过所有危险,根据那些沈望春读都读不通顺的句子,找到线索,一路走到通往第二座高塔的长桥前。
附近没有灯火,一片昏暗,无数的亡魂从桥下涌来,萧雪雎恍若不察,径直向对面走去。
这三座佛塔于萧雪雎而言好像没有一点难度,她来时说自己对佛家典籍只是稍有涉猎,她实在是谦虚。
沈望春老老实实窝在她的怀里,时不时地汪一声,提高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而秦弈只能在地上不停地奔跑,四条小短腿倒腾得挺快,舌头都吐出来了,一看就是累得不轻。
沈望春看得十分痛快,身后的尾巴不禁摇得更有劲儿了,忽然,头顶传来萧雪雎的一声轻笑,他的身体一僵,随后转过头,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萧雪雎低头看着沈望春,没有戳穿他,只对他道:“等从这里出去,你们应该就能变回去了。”
沈望春动了动耳朵,他想萧雪雎应当还不知道后面跟着的那条长毛狗是秦弈,如果她知道,她会怎么做?会把自己扔下,抱起秦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