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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魔君复仇记(10)

月华如水,无声映照惨淡人间,过往的许多画面在沈望春的眼前闪现,他似乎听到唐云承又叫了他一声“癞□□”。

他是只癞□□吗?

也许吧。

现在还是一只被挑去了手筋脚筋,废去修为的癞□□。

唐云承说他是癞□□,可他自己为人虚伪狠毒,心胸狭隘,比起萧雪雎,又何尝不是一只癞□□呢?

瞧着依唐云承今晚这个架势,他可能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想起春天里岳阳城满城纷飞的杨花,想起幼年时候从他手中滑落的那支小木剑,又想起试剑台上萧雪雎的最后一式,流光簌簌,花落满身……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你笑什么?”唐云承问他。

都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出来,怕是伤到了脑子?

沈望春掀开眼睑,回望唐云承,他决定死前也要过把嘴瘾,冷嘲道:“本公子瞧不起你。”

唐云承被沈望春逗笑了,笑完后呸了一声,轻蔑道:“你瞧不起我?你有什么脸瞧不起我?”

他将那张帕子在沈望春的眼前晃了一晃,随后那帕子就在跳跃的火光中化作灰烬,落在沈望春的脸上,只是晚风一吹,散的无影无踪,什么都没有留下。

唐云承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沈望春听得难受,好像这条巷子里有千百个唐云承在一起发笑。

他闭上眼睛,实在不想看到唐云承这张丑恶可憎的脸。

或许是怕脏了自己的手,沾染上因果,唐云承最终没有要沈望春的性命,他把他留在那条走不到尽头的巷子里。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沈望春彻底失去意识。

许久以后,他清醒过来,天还未亮,眼前的巷子露出本来的面目,原来他再往前走个三步,就能看到这条巷子的出口。

只是他到底没能走得出去

沈望春疼得整个人都麻木了,他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身边是一滩滩粘稠的血,映着月光,缓慢地干涸。

沈望春低头看着身上各处的伤口,默默安慰自己,只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而已,只是被废去修为而已,没关系的,没事的,故事里的主角们都有过被恶毒炮灰打压的经历,马上就有奇遇让重头再来。

就算他成不了主角,从此断了修仙之途,他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可以挥霍。

没什么的。

第8章

沈望春两只手哆哆嗦嗦,花了好半天工夫,终于掏出怀中的玉瓶,把里面的丹药囫囵吞下。

他的身上好像有了一点力气,能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走了两步,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登时直窜到头顶,好像全身的骨头都长出倒刺,刮去上面的每一块筋肉。

沈望春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习惯了这疼痛,他爬到巷口,靠墙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青石板的地面上满是他留下的干涸血迹,夜色沉沉,星辰寥落,不知何时才会天亮,也不知要等多久会有人来。

不知不觉间,沈望春昏睡过去,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有人把他连夜送回岳阳城,他连告状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五叔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神色凝重,眼中带着沈望春还不能理解的挣扎,见沈望春醒了,他终于开口,对他说:“春儿,这些年是五叔太纵容你了,才让你犯下如此大错,我对不起你的爹娘。”

沈望春睡得太久,身体也伤得太重,整个人都迟钝了许多,他反应了一会儿,根本没懂他五叔的意思,哑着嗓子问道:“五叔,我犯了什么错?”

他五叔叹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春儿,你太让五叔失望了。”

沈望春微微皱眉,他是被唐云承毁去丹田,挑了手筋和脚筋,但他的脑子没坏,他五叔这是耍什么花活儿。

“是明虚门的人送你回来的。”他五叔说。

沈望春心想唐云承这是怕他向其他人说了那晚的事,怕人知道众人口中宽容大度与人为善的唐公子其实是个伪君子。

萧雪雎怎么会与这样的人有婚约?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的真面目?

见沈望春不说话,他的五叔继续说:“你得罪了明虚门,五叔也没有办法,为了沈家,五叔只能牺牲你了,春儿,你不要怪五叔。”

“你的手脚我已经找人帮你治好了,只是丹田碎得太厉害,五叔没有办法,就这样了,以后你不是沈家的少主了,在外面需得谦虚谨慎,别再胡闹了,再有下次,你……”

“好自为之吧,”他叹道,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冲门外道,“来人,把少主送出去。”

沈望春为自己这一次莽撞的告白付出了代价。

那天晚上,沈望春被赶出沈家,他坐在石阶下面,月光冰凉,像是落了一层冬月的霜雪。

好像再也不会融化了。

后来沈望春才知道,那天晚上的宴会上,他的酒水里被人下了两包黄粱散,这种药倒是不会要了人的性命,只是会极度激发潜藏在人心里的爱欲,背后的人想让沈望春在萧雪雎面前失态出丑,让萧雪雎彻底厌恶他。那人却没想到沈望春是个怂包,在宴上憋了那么久,最后只是对萧雪雎说了一句喜欢。

下药的人除了唐云承,沈望春想不到第二个人。

对于这件事,沈望春心中没有太多怨恨,如果不是这两包黄粱散,恐怕等到萧雪雎与旁人结成道侣,他都不会同她说那些话。

那时他嘴上说的威风,其实却是个胆小鬼,到了萧雪雎面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不然也不会连一个名字都要等到十余年才对她说出口。

现在不会了。

但他现在也不会同萧雪雎说那样的话了。

天将破晓,遥远的东方天际扫出一抹淡淡的白。

人间日夜交替,白日赤乌洒金,落向山河,留给魔界的日光其实只剩下寥寥,这里从早到晚都是昏昏沉沉,很适合睡觉。

沈望春在幽冥狱里待得太久,刚出来时,连魔界的这点阳光他也会不适应,时常要遮住那些光亮。

他弹指熄灭殿中的琉璃灯,然后回过头去,床榻上的萧雪雎仍在昏睡,一直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盯着她脸上的那块痕迹发呆,过去的许多年里,修真界中爱慕萧雪雎的人数不胜数,向她告白过的人估计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沈望春总是会想,她会为什么样的人驻足?又会与什么样的人共度此生?

他不知道。

直到今日,他仍旧不知道。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让萧雪雎痛哭流涕,让她后悔莫及。

床上的萧雪雎不知何时清醒过来,她睁开眼,坐起身,看着趴在床边的沈望春,乌黑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困惑。

似乎是不解沈望春为什么会在这里,也可能是不解他怎么坐在地上。

沈望春一怔,他赶紧站起身,沉下脸,他要力保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是足够冷酷,足够无情,能让小儿啼哭,老汉求饶,让萧雪雎惊慌失措,魂不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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